|
陳 雄
現在的電視劇喜歡惡搞古人的愛情，如《曹操與文姬》。
曹操為什麼不遠萬里，花那麼大的代價，將已是人到中年、流落胡地的文姬贖回中原呢？按這部電視劇的邏輯，曹操努力做這件事，是因為他一直喜歡文姬，兩個人之間一直存在著「愛情」。關於這部電視劇的劇情介紹，當中有這麼幾句話：男人通過征服世界而征服女人，女人通過征服男人而征服世界。
胡地惡劣的氣候條件，再加上不習慣的飲食，任是再美的女人，也經不起自然與歲月的風霜雙重摧殘吧？已如殘花敗柳的文姬，應該是感歎能從那個地方活著出來就不錯了，哪還有什麼「征服男人」的雄心？她根本無意去「征服」誰。
所以，對於曹操把她重新嫁給董祀的時候，她是愧疚而感激的。
感激不用說了，愧疚是因為她覺得自己配不上董祀。如果青春可以像小鳥一樣喚回來，讓她重新回到十六歲的剎那芳菲年華，也許她會覺得董祀比第一任夫君衛仲道還要優秀。
董祀出身望族，不僅人才生得好，而且通書史，諳音律，二十多歲就已經是屯田都尉（負責統領屯田農戶耕種莊稼，相當於縣令），這樣一位青年才俊，沒有理由不自視甚高。
而如今的文姬，已是三十五歲的飽經挫折的婦人，嫁過兩次人，還與胡人生過兩個孩子。
在曹操的「行政干涉」下，兩人結為夫婦。不知當時的人是怎麼看待這次政治婚姻的，是否認為文姬的才名，抵消了她所有不堪的過往呢？對於文姬來說，曹操的好意使她無法拒絕，明知道自己不適合人家，但還是答應下來，否則，讓曹操多沒面子！又會引來多少閒言碎語。
對於董祀來說，曹操就是自己的最高領導，連領導做媒都不買賬，還想不想在仕途上混了？所以他只好不情不願地做了新郎官。
「祀為屯田都尉，犯法當死」，董祀不久犯了罪，應該處以死刑。關於他犯的什麼罪，史書上也沒說明白，留給後人去猜。關於他為什麼會犯罪，後人的猜測竟然驚人一致：婚姻生活不和諧，對曹操的婚姻包辦意見很大，對人老色衰的文姬也極為不滿，總之是心情很鬱悶，就故意走極端，犯了罪。
不管董祀對這樁婚姻有什麼想法，文姬都要盡最大努力救他，因為她清楚，這個男人，是值得她用生命與愛去感化、去珍惜的男人，也是她生命中最後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
可以想見文姬那時的慌亂與無措，她去找曹操的時候，正值寒冬，蓬頭散髮，光著腳板，連襪子也沒穿。當時曹操正大宴賓客，高朋滿座，談笑風生。他聽說文姬求見，興奮地對眾人宣佈：「蔡伯喈（蔡邕）之女在外，諒諸君皆風聞她的才名，今為諸君見之！」
曹操的這種語氣，很有點炫耀的味道，讓人覺得董祀犯法，根本就是老謀深算的曹操設計的一個圈套！
文姬一進門就跪在曹操面前，聲淚俱下，真正是把自己低到塵埃裡，向曹操求情。她語調悲慼，話又說得懇切在理，座上之客，無不為之動容。
然而曹操還在打官腔，說：「的確可憐，但是降罪的文書已經發下去了，怎麼辦呢？」
文姬激憤不已：「您馬廄裡的好馬成千上萬，勇士不可勝數，為何捨不得一匹快馬、一名士兵，來拯救一條垂死的生命呢？」話說到這份上，曹操沒法再推了，於是派人追回文書，赦免了董祀之罪。
高堂之上，曹操一幫人正衣著光鮮地喝酒聊天，高堂之下，文姬披頭散髮，赤著雙腳跪在刺骨的寒氣之中，為親人的生死涕淚交加。
如果曹操的故友蔡邕地下有知，看到這悲慘的一幕，不知作何感想，也許，曹操也想起了蔡邕，很有人情味地繼續將慈悲進行到底，派人取來頭巾、鞋襪給文姬穿上。
董祀被放出來之後，對文姬非常感激，經過生死考驗後的愛情，是最珍貴的。他終於知道了文姬的好。經過這件事後，夫妻倆對權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作風也看透了，兩人溯洛水而上，到藍田（今西安附近）的山區隱居去了。
還是接著前面那個話題說，董祀的這次刑事案件，是不是曹操設下的一個用心良苦的「圈套」呢？
這次婚姻是他曹操一手操辦的，他好不容易為文姬尋了一個「好人」，這位「好人」卻不能善待文姬，這不能不說是曹操的一塊心病。於是他抓住董祀的「小辮子」，大肆發揮，又讓文姬為董祀求情，將董祀從死亡邊緣拉回，進而使董祀感激文姬，再也不敢離棄文姬。
對於一向狡猾的梟雄曹操來說，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是這樣做的風險，也是顯而易見的。如果文姬不肯低頭，不委屈自己前來向曹操求情，董祀的小命不就沒了嗎？文姬又一次變成寡婦，她能不怨曹操嗎？
看到不止一本書上這樣寫，說文姬與董祀後來生了個女兒，嫁給了司馬懿的兒子司馬師，所以覺得命運多舛的文姬的後半生總算得到一點安慰，就是努力培育了一個嫁入豪門的女兒。
這根本上是張冠李戴，嫁給司馬師的是文姬的姐姐或者妹妹的女兒。除了文姬，蔡邕還生過一個女兒。這個女兒遠沒有文姬出色，以致於連名字都沒有，但她的命運好多了，她嫁給上黨太守羊道，生了二子一女，大兒子早夭，女兒羊徽瑜嫁給司馬師，史書上稱為「景獻羊皇后」、「弘訓太后」。小兒子名叫羊祜，是史上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