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因才
1991年,曾經不可一世的蘇聯帝國突然崩潰,虛弱地癱在地上任人宰割,西方國家從夢中驚醒之後,一片歡呼,認為自己重新奪回了世界主導權,取得了歷史的最終勝利。不過,僅僅十多年間,西方國家的這種樂觀情緒即一掃而光,美國的霸權地位更處於空前的危機之中。華盛頓所極力推廣的兩大品牌,放鬆監管的自由資本主義模式和被約瑟夫.奈視為「軟權力」主要來源的自由民主觀念,都處境尷尬。前者隨著金融危機爆發不斷被指為罪魁禍首,後者則被當作推行霸權的包裝工具而遭到抵制。
傳統政治的回歸
此次華盛頓權勢的衰落表面看來和六十年代有些相似,兩者都同樣被外部戰爭和內部的經濟恐慌拖累。但細究下去,其實天壤之別,這次華盛頓的危機更大,因為它所面對的不再是西方世界諸如西歐及走西式道路的日本構成的內部挑戰,而是來自廣大非西方世界挑戰。布什政府傲慢、任意使用武力只是華盛頓權勢衰弱的部分原因,更為重要的原因在於,大量新興經濟體經濟的快速成長及其不可避免的強勢崛起。
歷史總在似曾相似的地方駐足。在新興經濟體日趨自信的挑戰面前,美國人顯得憂心忡忡,變得越來越自私自利。法國人剛剛在內部平息了反美主義浪潮,和大西洋彼岸的盟友肩並肩走了一段,卻又開始在精力旺盛的薩科齊帶領下謀求歐洲人權益。世界在經歷了兩場全球性戰爭和長達半個世紀的兩極緊張對峙後,又開始向傳統政治回歸,變得越來越像19世紀的歐洲。那時的歐洲舞台上活躍著少數幾個大國,它們操縱著五大洲的政治命運,權傾一時。在內部,這幾個國家間卻存在著緊張的權力競爭,它們力量相若,彼此握緊武器,虎視眈眈地注望著對方,盤算著各自的利益得失。
危險的多極化
和19世紀一樣,在美歐的權勢消退之後,當前的國際政治正逐漸向幾個大國權力平衡的方向發展。除美歐日幾個權勢中心以外,還有一些新興角色,它們正藉著新獲得的財富和權力,走向舞台中央。在幾個國家中,俄羅斯顯得鋒芒外露,進攻意味十足,印度雄心勃勃,中國則沉穩而內斂。
不過,和那時相比,當前的多極化大國政治又有明顯不同之處。19世紀的國際政治是在一個狹小的歐洲舞台上演的,大國間雖勾心鬥角,卻分享著共同的文化和道德標準,用彼此明瞭的語言玩弄著大致相同的權術。而現在,熟悉的主角、對白和道具早已湮沒在歷史的灰塵之中,今天的大國代表著不同的地域和文明,它們操著不同的語言,信奉著不同的意識形態和價值觀,在一個更為廣闊無邊的舞台上演出著一場場更為複雜多變的權勢鬥爭。它們的溝通不僅要跨越巨大的文化鴻溝,更要面對國際規範和制度的嚴重匱乏局面。因之,要在利益衝突之處尋求合作,達成一種信任和諧關係,更為困難。
同時,19世紀的大國政治鬥爭還存在巨大的緩衝空間。當他們在歐洲鬥得筋疲力盡、勢均力敵之後,他們就可以將目光轉向海外,通過佔有和劃分殖民地的方式來獲取新的財富和權力。實際上,有些國家像大不列顛,對歐洲內鬥並不太感興趣,而是將主要精力放在海外,這樣就使得它們間的權力爭鬥烈度大為降低。
構建大國政治新模式
正如美國國家情報委員會(NIC)20日發表的《全球趨勢2025》分析報告中所指出的,我們「將要過渡到一個新體系,而這個過程卻充滿了風險。」
儘管如此,當前大國合作的需求卻一點也沒有隨著合作難度的增加而減少。兩次大戰帶給人類難以彌合的傷痛,在核戰爭的陰影下,大國間維持最低程度的合作顯得尤為必要。
更為重要的是,國際社會正面臨著日趨迫切的嚴峻挑戰。由於技術革新,現代化成果的傳播速度大為加快,但與此同時,它也使得風險與威脅在全球蔓延。從跨國恐怖主義活動到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擴散,從能源、資源緊張到環境退化,從SARS病毒流行到溫室氣體排放量增加,等等。現在,任何一種威脅都很難被局限於單個國家或單個地區的範圍之內,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是整個「地球村」的共同挑戰。當前由華爾街次貸危機引發的全球金融恐慌就是最好的佐證。
可以說,一方面,國際社會的權力分散使我們越來越趨向傳統,另一方面,我們又必須超越傳統,超越歐洲權力政治的狹隘國家視野,學會從一種全球視角來看待合作,從而構建一種新的國際特別是大國政治模式。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生活得安穩、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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