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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濤(作者簡介:女詩人,曾任電台節目主持人、記者,現居香港,著有詩集《等待無人經過》、《獨白與對白》等。)
黃昏時分,夕陽如抹金般塗抹在腳步匆匆的路人身上,塗抹在鱗次櫛比的新舊樓群夾雜的向西面的牆壁上。空氣中隱隱飄蕩茧騛D上大小食肆的隱蔽排煙囪散發出的食物香味。私人飼養的鴿群,在圍村上空盤旋荂A此起彼落,回歸各自的天台窩棚……
生活總是這樣,在平凡的日復一日的祥和中,一頁一頁地翻動,讀蚥附荂A起、承、轉、合,情緒暗湧、情節轉折,就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
就像那天我在大圍道的拐角處,在一座舊樓房側面的牆上,無意中讀到一則尋貓啟示:本人於二○○九年五月四日,在大圍美林h,遺失愛貓SoSo,七歲,雄性,特徵:金黃色,右下犬齒凸出,十至十一磅重。如發現者請聯絡X小姐,電話:XXXXXXXX。
啟示上附有兩張SoSo的大頭近照,都是懶懶散散地趴在沙發或桌子上的半瞇茞晰的樣子。
「just so so」,「not very bad(ly)but also not very good/well」,中文的意思是「一般般」,「勉強還過得去」,「湊合湊合」之類的意思—約莫,「so so」也是我們這些凡人(煩人)的生活狀態吧?
大圍村的街道命名都很有意思:積福街、積富街、積德里、積壽里、積祿里……正如人的一生,像走在一個千轉百迴,處處似是無路仍有路的迷宮中,而這些「積善」、「積德」等的規戒,常常就是迷宮的牆,無以逾越和出走。
人生中,有一隻叫SoSo的愛貓養在隔籬於人群的自家的小天地裡。無人之時,抱茖e,摟茖e,逗茖e玩,可以排解孤單和寂寞,憂愁悄然融進四周包圍的夜色,仿若為生存築起一道守護的城牆,用以獨善其身。
只是,當SoSo走失了,感覺自己也像迷失了,極端的寂寞和不安,像失去一個相互扶持的老朋友。而當夜色降臨,那位丟失了SoSo的X沒有了老朋友的相伴,那會是一個多麼漫長的夜晚。
或許,是這則黃昏時分看到的尋貓啟示帶給我的不安,晚上吃完飯後散步時,我留意到沿路竟有好多流浪貓。牠們躲在黑暗的樹叢草叢中,暗渠邊,涸掉的水池裡,陰沉的角落裡……一見到有人經過,轉過頭來警惕而敏銳地盯視荂A閃茷掍的貓眼,像迷霧中的雷達一樣掃視蚞赯j在動物與人之間的雷池半步……
我想,是否在某些晦暗不明的無人地帶,動物們會生活得更本性,更自由自在?人類認為,作為寵物的動物沒有或只有低級的思維能力,所以失去主人,主人會悲傷,而動物不會,甚至,更多的時候,牠們總想逃離人類的束縛。事實上,誰又能確定,離開了主人的寵物會生活得更不幸呢?因為牠們從來都不是主人,現在走失了,反而成為主人了─連帶無知地控制了過去的「主人」的悲喜─每每當愛牠們的「主人」想到牠們的「不幸」的時候,也倍感自己的「不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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