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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報駐河南記者 程相逢、陳融雪 實習記者 劉 蕊
對於他們，愛滋病不僅是生命的休止符，更是理想的終結者、愛情的絕緣體……
在河南愛滋村，兒童依然天真可愛，他們已習慣吃藥像吃飯，即使不開心，也很快會忘掉；老人容易滿足，只要政策好，看病不要錢，日子過得太平，就別無所求。只有那些留守的愛滋青年飽受着身心煎熬，病魔不僅慢慢吞噬着他們的免疫系統，更消磨着他們的精神意志。
記者在村裡發現，很多愛滋青年只是簡單麻木地「活着」，他們夢想着有工作，夢想着出遠門，夢想着能像正常人一樣談情說愛。但夢醒之後，他們依舊孤單地守望着無望的明天。
河南上蔡縣蘆崗鄉南王營村村民劉根生（化名）今年33歲，2004年被確診染上愛滋病。就在8天前，他的妻子朱樺（化名）突然胃疼，還沒來得及送醫院，就去世了。這是劉根生繼父親、母親、弟弟後，第4個被愛滋病奪走的親人。一個人的生活變得簡單而機械，每天吃藥、做飯、吃飯、睡覺、村裡走走。劉根生說：「就這樣活一天是一天吧。說不定能活到愛滋病能治癒的那一天，活不到也沒辦法。」
與劉根生同齡的程軍亮，生活得更無聊，他已在上蔡縣醫院躺了一個多月。儘管很喜歡上網聊天，但也已很久沒去了。程軍亮有兄妹8人，其中6人有愛滋病，4人已經去世。
根據官方統計，愛滋病患者的平均年齡在30歲左右，而患者的平均發病年齡也在30歲左右。據說，像劉根生和程軍亮這樣的愛滋青年在蘆崗鄉有很多，但記者在村裡走訪時，卻很少看到年輕人。60歲的損富敏老人說：「（村裡年輕人）沒得病的都出去打工了，得病的，有的死了，有的在醫院躺着，村裡哪還剩幾個啊？」
22個隊友就剩我一個
記者在上蔡縣人民醫院看到程軍亮時，他正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家住上蔡縣程老村的程軍亮，1999年被檢測出愛滋病。他說，隊裡與他同齡的22人，15人死於愛滋病，6人自殺，「現在就剩我一個了。」他原本想「活一天算一天」，但如今住了一個多月醫院，肺部感染依舊沒有好轉跡象，他也難免開始擔心，「有點害怕了，快死了，身邊也沒個熟悉的人﹗」
程軍亮結過一次婚，在農村只要辦過酒席，就算是事實上的夫妻了。2006年，他和同村比他小12歲的女孩辦了酒席，但是他沒有告訴對方自己患有愛滋病。「過了一段時間，可能她從別的地方打聽出來了，就跑了，再也沒回來過。」記者問他：「你為什麼不提前告訴她你有愛滋病？」「如果告訴她，我們倆肯定就吹了。」「但是你這樣不怕傳染給她？」程軍亮沒有回答，只是低下了頭。程軍亮說，與他同齡的愛滋病患者，全村每個隊都有5、6個沒有結婚。儘管躺在病床上，但看得出來，程軍亮是個帥氣的小伙子，他還當過兩年兵，如果沒有愛滋病，這樣的小伙子在農村會很搶手。
滿腹心事可與誰說？
劉根生每天大概9點多才起床，「起太早也沒什麼事情幹。」起床後，他就在村裡轉悠，「也不敢去太遠的地方，中午還要回來給小孩子做飯。」下午重複上午的生活，晚上吃完飯，劉根生就在家裡看電視。至於看了什麼，就不記得了。「開着電視，就圖有個響聲。」
「每天都這樣。有時候太憋悶了，也想找人交流交流，暢所欲言，也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可是跟誰說？又能去哪裡呢？」
妻子的去世，對劉根生是個重大的打擊。「雖然自己嘴上說沒事，但心裡還是很難受。」他請表弟過來陪陪自己，「有個人陪着好一些。」但劉根生從來不和表弟談論太多。
劉根生現在總是因為胡思亂想而失眠，「總是想以後病情嚴重了怎麼辦？孩子怎麼辦？」
「光想又有什麼用呢？實在是一點力量都沒有。什麼也不能做。」
劉根生原本性格開朗，打工時認識了後來的妻子，婚後生了3個孩子。兩人在廣州時，劉根生經常帶妻子出去玩。打開影集，裡面全是他的妻子、朋友在不同地方留下的照片，惟獨沒有劉根生本人。他說：「我只喜歡『拍』照，這樣就對到過的地方留下印跡了。」
現在劉根生也只是跟同村的人聊天，但話題總繞不開愛滋病，總是說誰家又得病了，誰家又死人了，「聽了之後心裡更難受。」
劉根生只是感到憋悶，但從來沒產生過輕生或報復社會的念頭。「我覺得政府對我們已經很照顧了。我也不會選擇自殺，我死了，孩子怎麼辦？」
他很是羨慕那些小孩子，「因為有人幫忙組織夏令營活動可以出去轉轉，而大人則什麼活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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