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羊璧
談歷史上開國皇帝,著重從他們的出身,來看他們的作為。第一個談了唐太宗李世民,又談了曹操,接下來,想談劉邦。劉邦是平民出身。
劉邦是個亭長。亭長不是大官。
古代,十里一亭,是地區上的小單位,亭設亭長,算是治安小吏,捕捉盜賊等事務由他辦。能做亭長,總是這個小地區上比較有聲望的人,能夠辦點事的人。
劉邦打天下的故事,就從亭長開始,而且一開始就顯示出他這個小亭長的性格。
那時仍是秦朝。劉邦為縣裡送一批勞工去驪山(秦始皇葬於驪山,要徵許多勞力去做),一路走,那些人一路溜走。這個劉亭長喜歡飲酒,大概也不大管束他們。到了中途,晚上,喝酒,對那些勞工說:「你們都走吧,我也要消失了。」(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逝矣!—見《漢書.高帝紀》)。因為少了人,交不了差的。
不知他當時押送的一共有多少人,但有十多人竟然不想走,願意跟劉邦在一起。劉邦不去交差了,要幹甚麼,當時他還沒有明白說出來,大約只是決定在亂世中去闖吧,就有人想跟著他走。這個亭長個性上有吸引人的地方。
劉邦這個人,凡事往大處看,小處馬馬虎虎。他見過秦始皇出巡,說:「大丈夫當如此矣!」有一次縣中有個宴會,蕭何主持的,他定例:「進不滿千餞,坐之堂下。」劉邦來了,說:「賀錢萬!」就大步走去上座,其實一文錢也不給(這個宴會的主人是呂公,後來把女兒嫁給他)。蕭何說劉邦這個人「固多大言,少成事」。但大家又很容易喜歡這個人。
好,現在劉邦似乎要有所作為了,十多人跟著他。
走著走著,前面的人回來報說:不行,前面有條大蛇當道。怎麼辦?
現在正想有壯舉,還怕一條蛇嗎?在這時候,劉邦顯出他是個有擔當的人,他是帶頭人。他說:「壯士行,何畏!」大步前去。
劉邦斬了蛇。大家向前走。
《漢書.高帝紀》在這裡記了一段神話傳說,說後來有人來到被斬的蛇那裡,見到一個老婦人在哭,說,我的兒子,是白帝子,化為蛇,現在被赤帝子殺了。說著,忽然不見。這話傳到劉邦那裡,劉邦很高興,原來自己是赤帝子。赤是紅,後來劉邦正式起義的時候,用紅色的旗幟,就因為他是赤帝子。
現在赤帝子走向何處?
這一組準備起事的隊伍,正注視沛縣的變化。
那一年,已經到處有起事反秦。沛縣的縣令正在搖擺不定,打算以沛縣響應起義的陳涉。沛令與蕭何、曹參(沛縣的重要官吏)商量,蕭、曹說,你是秦朝的官吏,現在要反背,如果沛縣子弟不聽,你怎麼辦?最好是召回一些逃亡在外的人,會有幾百人。有這些人作基礎,別人就不敢不聽。沛令同意了。於是令樊噲去召劉邦回來,劉邦這時有幾百人了。
縣令這時又反悔,不想幹。關了城門。劉邦就在帛上(那時未有紙)寫字,射進城上。大意是:天下同苦秦久矣,大家起來反秦吧。結果成功,沛縣父老殺了沛令,迎劉邦等進城,並且推舉劉邦為領袖。這時也沒有別的人能擔當這個責任。「高祖數讓,眾莫肯為」。終於,劉邦立為「沛公」,拜祭了黃帝、蚩尤(古代族群領袖),正式起義了。
這時扶助劉邦的有蕭何、曹參、樊噲等,率領有三千人。
就這樣,劉邦與沛縣的一班傑出人物,帶領三千人,開始了開闢新朝代的大事業。這裡用了不少文字述說這個過程,是很有意思的,因為這就是劉邦的出身,這三千人,是他的骨幹。以後,劉邦有甚麼大事,總是與這些人商量,採取他們的意見。這些人的視野,就充實了劉邦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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