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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
比起布拉「12歲立志」,鄭宗龍說自己對於舞蹈一直有很長的掙扎過程。
他第一次跳舞,是幼稚園畢業時,為爸爸媽媽跳《捕魚歌》和《小放牛》。到了國小三年級,學校發了一個舞蹈實驗班的單子給大家,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鄭宗龍自己剪了生活照就去報了名,跳的就是《捕魚歌》,一考就考上了。之後從國小到國中、高中、大學,到進雲門,他一路走得順順利利,只是心裡好像一直有疑問:舞蹈到底是甚麼?直到大學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甚麼都不會,只會跳舞。
國中時,鄭宗龍有一段「學壞」的日子,和人打架,學抽煙,最後更因為吸毒被警察抓,要接受保護管束。「每周六、日要到法院報到,聽演講。我比較幸運,遇到的觀護人用不一樣的方式讓我們度過周末。一般來說,是坐在大禮堂,對面是偷錢的未婚媽媽,旁邊是偷摩托車的,或者打架傷人的,全部都是很奇怪很特別的人。觀護人就帶我們去孤兒院或者植物人安養中心,讓我們呆在那裡自己規劃活動,或者做義工。這對我來說很重要。回去之後,我比較懂得珍惜自己,不會再走壞路。慢慢的,讓自己好一點,再好一點。到了高中,交女朋友,再讓自己更好一點點。」
街上長大的孩子
鄭宗龍說,其實一路上他都很懷疑自己,不清楚舞蹈是甚麼,也沒有那麼地投入。他形容自己是街上長大的孩子,比起舞蹈,好像在街上跑來跑去更加自由自在。「我們家是賣拖鞋的,一有空閒,我就扛著一大包拖鞋到市集上擺一個攤子自己賣,我喜歡沒有人管我,吆喝甚麼的我都可以,在那裡自己玩得很開心。一直到要編舞,大概28、29歲才停下來。」
他的第一個作品是《爻》,名字取自《易經》。「我讓一個舞者被一條線吊在天空,背景的聲音是道教請神的咒語。那時我大學畢業時不知道怎麼辦,我媽媽就帶我去拜拜,我聽到那個聲音,很感動,就請那個師傅去錄音室錄音,拿來編舞。我想要說,好像人都被命運控制著,舞者會和那個線發生一些關係,化妝的效果也是像乩童一樣。」
布拉說,這個作品很好看,也很恐怖,舞者就像是乩童被附身一樣。事實上,那個舞者好像真的有那種體質,鄭宗龍還記得,有一次他跳完下台就昏倒了,送到醫院一直叫不醒,檢查卻沒有任何問題。「我回家拿那個音樂來放給他聽,他才醒過來,但完全不記得發生過些甚麼事情。」
建房子的人
現在的鄭宗龍,是炙手可熱的新生代編舞家之一,他對舞蹈仍有疑問,但在舞作編造與拆解的過程中,他更像是在與自己不斷周旋,繼而尋找出口。這次來港演出的《牆》,舞者不斷用隊形搭建起牆,又從中突破或者逃逸,似乎就是他的心情表述。「編《牆》時,我很焦慮地想知道我想要做甚麼,後來我想,那我就把我現在那種不知道要怎麼辦的感覺傳達出來,就像『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和所有人離得遠遠的,不要和別人有接觸,其實我是把自己躲在牆裡面。」
布拉說,鄭宗龍的舞作總是很大氣,這是為什麼許多人喜歡的原因。我想起幾年前曾看過鄭宗龍的另一個舞作《記憶》,與《牆》一樣,他似乎喜歡在舞台上用不同的隊形堆砌出某種結構的形狀。切合著音樂的變化,舞者不斷聚散,但又隱隱保持著某種隊形,看得久了,你心裡的某種東西會受到呼喚般湧動起來,有種莫名的觸動。
「一個杯子,一個建築物,一個盤子,都有一個組合的方式,各種元素組合起來都是這種樣貌。」鄭宗龍說,「像是《記憶》或《牆》,我都在學習製造出一個東西來。當然製作完可以丟一個情緒在裡面,有比較感性的部分,但是我總體來說還在學習怎麼把一個東西做出來。很像鬼片,哪裡嚇你一下,其實都是安排好的,我其實還處在這個建造的過程。我自己認為唯有先把這些技法、比較匠氣的東西先學會了,也許在這個基礎上才可以開始剪裁它,再自由掉。」
鄭宗龍說,跳舞的辛苦是因為自己不喜歡被要求,在編舞中,似乎可以找回那種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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