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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真宗趙恆。 網上圖片
戴永夏
宋真宗趙恆(968-1022)是大宋帝國的第三任皇帝。儘管他才德平平,無大作為,但他在位期間,國內經濟有所發展,國力也比較強盛。然而,這並未給他帶來多少聲譽,因為這些成績的取得,在很大程度上是其伯父和父親的功勞。尤其他跟契丹訂立的「用金錢換和平」的「澶淵之盟」,被很多人斥之為喪權辱國的「城下之盟」,朝野頗多非議。為了擺脫這一恥辱的陰影,為自己樹立一個「盛世明君」的光輝形象,在王欽若等佞臣的唆使下,他精心策劃了一場頗具規模的「造神運動」。
「符瑞」:真宗頭上的神聖光環
宋真宗深知,要提高國家和他個人的威望,就需要有人為他歌功頌德,將他美化和神化。在這方面,領導身邊從來不缺吹喇叭、抬轎子的。彼時,專門研究「符瑞」的「司天監」的「專家」們,就是最佳人選。他們略施手段,就能給真宗罩上神聖光環。
景德三年(1006)四五月間,司天監上奏「周伯星」出現。所謂「周伯星」,是古代傳說中「四大瑞星」之一,據說它「常出現於有道之國」,「所見之國大昌」。這一「符瑞」顯然是在向人們宣示:宋真宗是「英明領袖」,他領導的大宋帝國是繁榮昌盛的「有道之國」。因此司天監建議「軍民共慶吉兆」。於是舉國上下廣為傳播,全民同歡共慶,齊為「英明領袖」高唱讚歌。
景德四年(1007)六月,司天監又報告出現了「五星皆伏」的奇異天象,這也是百年不遇的「符瑞」。專愛拍馬的王欽若乘機向真宗奏道:「五星聚東井,慶雲見」,這是國家興旺、大吉大利之照啊!於是這一喜訊很快從宮中傳向社會,一些善於鑽營之徒也爭相向皇帝獻媚。一個叫錢惟演的馬屁精立即寫了篇《聖德論》獻給真宗,受到真宗的嘉獎。一些地方官員更不甘落後,紛紛進京匯報皇帝的「神威」在各地產生的奇跡。陳州宛邱和鄆州東阿、須州等縣的官員就報告說,當地的蝗蟲已不再禍害莊稼,它們都跑到草叢裡自殺去了。
見有這樣多的「符瑞」光臨大宋王朝,宋真宗自然喜不自勝。景德四年(1007),他收回剛即位時頒布的不接受地方獻「符瑞」的詔命,轉而對「符瑞」來者不拒,多多益善,並讓史館一一登記造冊,把「符瑞」當成了光耀大宋皇帝的名片,在社會上大加宣傳。
「天書」:一石多鳥的騙人之術
中國歷史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帝王是不是「明君」,其治下是不是「太平盛世」,一項重要指標就是看其是否到泰山封禪。但封禪也有嚴格條件,那就是參加封禪的帝王必須是開國之君,或有突出政績,或國內有「祥瑞」出現。宋真宗做夢都想封禪,但他深知前兩條他不夠格,只有後一條「大有可為」,誠如王欽若給他的建言:「天瑞安可必得,前代蓋有以人力為之者,惟人主深信而崇之,以明示天下,則與天瑞無異也。」也就是說,「祥瑞」可以任意偽造。為了抬高身價,達到封禪的目的,並使他的「太平盛世」達標,宋真宗便跟王欽若等密謀策劃,像造假煙假酒一樣偽造起「天書」來。
所謂「天書」,是指天上神仙寫的書或信。這東西看似神秘,但造起來比寫書容易。在這方面,宋真宗「太有才了」。
宋真宗製造第一封「天書」是在大中祥符元年(1008)的正月初三。這天,他把群臣招來,煞有介事地說:去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夜裡,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一個星冠絳衣的神人讓我下個月在皇宮正殿建一個黃菉道場,他要在一個月後降下《大中祥符》三篇。於是,我從十二月初一起就在朝元殿齋戒,並建道場等待神賜「天書」。適才城皇司奏稱,在左承天門南發現有帛布懸於屋脊上,我即遣中使去察看,回報說帛布還包有類似「天書」的東西,封口隱然有字。原來這正是神人賜的「天書」啊!宰相王旦等聽了當即跪拜稱賀。真宗於是率百官步行到左承天門,誠惶誠恐地把那「天書」迎進道場,當眾開了封口。只見帛布上寫著:「封受命。興於宋,付於慎,居其器,守於正。世七百,九九定。」另外還有黃色字條三幅,內容是誇獎真宗能以至孝至道繼承帝業,告誡他要發揚艱苦奮鬥、勤儉節約的優良傳統,預言大宋帝國的國運必能昌盛久遠。這明明白白地告訴人們:連「老天爺」都特別關照真宗這位「英明皇帝」,讚揚他的豐功偉績!
為了擴大影響,真宗假戲真唱,接連下了大赦、改元、群臣加恩等多道詔令,特許京師狂歡慶祝,並授意「吹鼓手們」加大宣傳力度,在全國掀起了一股「爭言祥瑞」的熱潮。緊接著,全國各地的賀信、頌詞、諛文紛至沓來,請求真宗封禪的呼聲也一浪高過一浪。三月間,宰相王旦等率領文武百官、諸路將校、州縣官吏、蠻夷、僧道、耆壽等二萬四千三百餘人求見真宗請求封禪,前後上表多達五次。真宗的親信也在兗州、曹州等地發動數千人進京請願,要求皇帝到泰山封禪。在神的「指示」和廣大臣民的「懇求」下,宋真宗便順應「天意」「民心」,積極籌備封禪事宜。
一封「天書」,尚顯單薄。宋真宗又在這年四月、六月接連炮製了兩封「天書」。第二封天書「降臨」到皇宮的功德閣,內容無啥新意。而第三封「天書」「降」在泰山,卻有些新花樣。
這年六月初,宋真宗派王欽若為先行官,赴泰山籌辦封禪的具體事宜。王欽若一到泰安,就捎信回來說:「泰山醴泉出,錫山蒼龍現。」不久,他又遣人將預先造好的「天書」馳送京都。真宗密切配合,再次召集群臣說:「五月十七日夜,我又夢見上次的神人對我說:『來月上旬,將賜天書泰山』,我即密諭王欽若等,凡有祥瑞立即上報,現在果然應驗了……」接著將從泰山取來的「天書」迎至含芳園正殿啟封,只見那上面寫著:「汝崇孝奉,育民廣福。錫爾嘉瑞,黎庶咸知。秘守斯言,善解吾意。國祚延永,壽歷遐歲。」又是一通拙劣的頌詞,讓大宋王朝的官員進一步陷入了狂熱迷亂之中。於是群臣上表,要求給真宗加封「崇文廣武儀天奉道寶應章感聖明仁孝皇帝」的尊號……這一切,都為真宗封禪賺足了「資本」,同時也把對他的狂熱崇拜推向了高潮。
封禪:勞民傷財的政績工程
當偽造「天書」成功、一切準備就緒後,真宗便於大中祥符元年(1008)十月初,堂而皇之地前往泰山封禪。這支封禪大軍前面由載著「天書」的玉輅開路,緊接著是簇擁著真宗的文武百官,再後面是一大批供役人員,還有隨駕的10萬官兵,浩浩蕩蕩地從京城開出,歷時十七天到達泰山。真宗在山下齋戒三日後,才登上泰山,按照事先擬定的禮儀祭祀了天帝,第二天又下到社首山行了祭地禮。之後,又封泰山神為「東嶽天齊仁聖帝」,改乾封縣(即泰安縣)為奉符縣,並大宴泰山父老等,各項活動都搞得極為隆重。
這次「東封」,包括到曲阜祭孔在內,前後共花了四十七天時間。封禪結束後,宋真宗並沒有停止其「以神道設教」的活動;那些讒佞之徒也繼續向他「爭奏祥瑞,競獻讚頌」,幾乎達到「一國上下如病狂熱」的地步。三年以後,在一些人的慫恿下,真宗又到山西汾陽去行「祭祀后土」(又稱「西封」)大禮。可以說,一直到死,他都沒有停止極為荒唐的「造神運動」。
宋真宗的封禪和「造神」,是一項耗資巨大的政績工程。據《宋史.食貨志》記載,宋真宗執政的景德年間,「賦入之數四千九百一十六萬九千九百」,而用在造神上的錢是「景德郊祀七百餘萬,東封八百餘萬,祀汾陰、上寶冊又增二十萬。」也就是說,將近一年稅收的三分之一用在了封禪造神上,其耗資是何等驚人!
不僅如此,在封禪的前期準備中,其勞民傷財情況也駭人聽聞。例如為了供奉「天書」,宋真宗專門建造了一個玉清昭應宮。此宮規模巨大,建造時間長,花費人力多。南宋學者洪邁在《容齋隨筆》中,對此有這樣的記載:「大中祥符間,奸佞之臣,罔真宗以符瑞,大興土木之役,以為道宮。玉清昭應之建,丁謂為修宮使,凡役工日至三四萬……凡東西三百一十步,南北百四十三步……起二年四月,至七年十一月宮成,總二千六百一十區……」為了建造一個專門供奉「天書」的宮殿,幾乎動用了全國的民力,使得「役遍天下」。就是這麼一個用百姓的血汗建起來的巨型道宮,存在10年左右便毀於一場火災。
宋真宗搞的「造神運動」,可謂一場全國浩劫。它不但阻礙了經濟發展,削弱了宋朝的國力,加重了人民負擔,而且嚴重敗壞了社會風氣,對後世造成了很壞的影響。直到千多年後的當代,我們仍能從形形色色的「造神運動」中,看到宋真宗的影子,感受到他的惡劣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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