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緩緒
「怎麼了?看你這樣子,怎麼才見面就烏雲密佈,一臉的愁雲啊。」
往床上一坐,伸手接過米露遞給自己的一杯底冰鎮威士忌時,只聽她開門見山地說道:
「一個鐘頭前,我還去過離這裡最近的那家銀行的取款機吶,今天都是幾號啦,怎麼還沒有往我的帳號入款呢?你算過一旦透支,所需付出的利率是多少嗎?孩子都這麼大了,我想你這回總不會又找出什麼理由來敷衍我,說是因為一直抽不出時間來跑銀行,沒辦法把錢轉入我的帳號吧。」
不見回應,只聽這站在豐瑞身邊,名叫米露的女子又接著說道:
「別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了,不會真的是出了什麼問題吧。你不是常說,只要等老頭子一斷氣,他畫的所有的畫,包括那幢房子就都是你的了嗎?」
「可事實上一切並沒這麼簡單。」喝了一口威士忌,把杯子重新遞還給米露後,坐在床邊的豐瑞隨便答了一句。
「能有多複雜?哼,誰不知道這些日子你高興都還來不及呢,哪有什麼愁可發。」
「看你,想得多輕鬆啊。」
「我?我還算輕鬆?每月總要伸出手來問你要錢,連一點固定的收入都沒有!哪裡比得上你,一切都能坐享其成,像你這樣的人能有煩惱嗎?」
「這不是才走掉一個嘛。」
豐瑞用手掠了掠頭髮,露出了一副不耐煩的神情。
「哦,你是在說老婆子嗎?這我早已考慮過了。這還不容易對付,送她進安老院,或瘋人院之類的什麼地方,說她精神不正常,經常發脾氣打人不就完事了嗎。」
「唉,別說這些了。再過一會兒我就得走了。」
「真的,我知道親屬是有這種權力的。」
「不行。別說了,至少目前還不行。」
這麼說著,豐瑞已開始用手去解自己外衣上的扣子,並已露出了一副急於上床「行事」的神情。
屋子裡的擺設是講究的,不論是落地的窗幔,是傢具。進門後,稍一抬頭,便能望見在客廳裡面的一張梨木桌子上立著一隻上面畫著仕女圖的梅瓶。那瓶子不同凡響,一看就知道是成化瓷,是一件從明朝流傳下來的珍品。
臥室裡的擺設則更為奢華,床鋪寬大,落地的墨綠色的絲絨窗幔隨時都可以遮蔽外來的光線。只要願意,撳一下按鈕,便可使室內變得一片漆黑。再撳一下按鈕,便可燃亮那些蠟燭形的燈盞,不費吹灰之力地營造出夜晚的氣氛。
屋子不大,但不論是床鋪,是靠椅,是地毯,營造的全是一種放浪的、如夢如幻的氣氛,使人一進這現成的溫柔鄉,便會不介意地把一切全都拋諸於腦後。
31
位於山坳裡的這間病房還是那麼安寧。床頭櫃上擺著的那瓶花,已是另一束來自山野的鮮花。臨近窗口的地板上散落著一大片秋日的陽光。
出自於山野的鮮花是可愛的,雖然它們無法長得像是店舖中供應的那些商品花般地碩大、茁壯。但卻是清新的,可信可靠的,尤其是對於病人來講。
這些花因不是從暖房培植出來的,不曾用化肥催生,更沒可能沾染過任何種類的殺蟲劑,便不至散發出對人體不利的氣息。
要是父親還能像以往似地能正常說話該有多好啊。不用說一起相處幾天了,即使是能有幾小時的時間,也能與她談論不少事情。可目前,他們之間唯有用眼神交流了。父親的身體狀況已一天不如一天。這些日子,豐容發現就連父親流露出的目光有時也很含糊,不是那麼清晰有神了。
「豐小姐,有空嗎?學院來電話找您,要不要接聽?」
接著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後,只見從門外走進來的一位護士湊近她的身邊說道。
豐容應聲站了起來,又回過身,認真地朝躺在床上、此時仍然閉著眼睛像是在休息的父親看了看,而後才隨著那位前來通知消息的護士疾步走出了病房。
32
醫生辦公室內,豐容拿起被擱置在桌上的話筒,只聽對方說:
「容教,是你嗎?真是很難過哩,今天才聽到令尊已經過世的消息。」
「父親過世?我父親?沒,沒有啊。」豐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地辯解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您家裡有人打電話來找過您,並讓學院盡快通知您,讓您馬上趕回巴黎去,不然……」
「不然怎麼樣?」
「可能是為了遺產方面的事情吧。聽起來對方說話的那種語氣真的是很不客氣。」
「真是很感謝您能打來電話。我會處理這些事的。請代我問候辦公室的朋友們吧。」
豐容放下話筒時,已清楚地意識到事態發展的嚴重性。
(本故事由電影劇本《紅房子》編寫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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