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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人的童年回憶中,怎會缺少老夫子漫畫的記憶?這個逗趣、幽默又地地道道屬於香港人的漫畫角色,自1963年面世,伴隨幾代人成長,更是現時香港出版歷史最長的漫畫。時光荏苒,老夫子五十歲了,王澤父子兩代人的創作沿襲,賦予了這個角色持久的生命力。
藉老夫子走過半個世紀之際,屯門市廣場於新春期間舉辦《屯門市廣場×老夫子 「禧」戲五十年》主題展覽,展品包括第一代作者王澤(真名王家禧)上世紀六十年代的手稿真品、絕版漫畫及公仔產品,我們也走近老夫子第二代作者王澤(王家禧兒子),聆聽他與老夫子的創作緣分。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賈選凝 攝:莫雪芝
穿中式長袍馬褂、頭頂瓜皮小帽、腳上穿著一對功夫鞋的老夫子形象,或許會給人很直觀的「傳統」印象。但在第二代王澤看來,「老夫子從來沒傳統過,它只是樣子給人傳統的感覺。」
年過六旬的王澤不但容光煥發,且談吐間字字句句都散發出幽默感。他身上有種漫畫家獨有的舉重若輕——少許玩世不恭,更多輕鬆自如。他認為,傳統是個很大很重的文化觀念,但老夫子其實很輕鬆。「老夫子只不過是個漫畫人物,以前我父親王家禧著手畫了幾十年,他那個人天性就熱衷於搞笑,一群朋友聚在一起時,他最喜歡講笑,而他自己又喜歡畫漫畫,讓人開心。」王澤相信,父親創造這個漫畫形象時,並未考慮過要賦予其重大的意義,或是要變成偉大的漫畫家。「父親只不過是個喜歡畫漫畫、又有漫畫天分的普通人。」
幾十年下來,老夫子廣受歡迎,當中的哲學其實相當簡單。「對人來講,生活很緊張、壓力很大,而四格漫畫恰恰很輕鬆。」所以在王澤繼承父親的創作時,更多考慮的也是「希望普通人看完後心情愉快。」且他更希望將這份心情傳達給小朋友。「因為小孩成長過程中有幽默感的話,長大可能會交到更多朋友。他們現在的生活太緊張,考試、上課、考試、上課、考試……」而《老夫子》漫畫中「笑學成語」的傳統,也能激發孩子們的興趣,王澤自嘲「這麼多年『糟蹋』了不少中國成語。」
「因為成語大都是典故,但《老夫子》則讓成語先變得很好笑,之後再給出真正的典故。」事實上,這種詼諧逗趣的記憶方式,遠比學校老師要小朋友背成語、默寫、背不出來再罰抄寫的效果好得多。王澤哈哈大笑:「我希望小朋友放輕鬆,以後可以避免第三次世界大戰!」
子承父業是種「傳染病」
生於天津、學於香港、深造於美國的王澤,在父親年紀稍長後,子承父業成立了老夫子漫畫工作室。如今的《老夫子》不但笑料百出,且極富時代感。王澤也戲謔地表示,延續父親的漫畫事業,其實就像「傳染病」般的自然而然。
「就像是流行性感冒,父親有這樣的感冒,之後一點一點再傳染給我。」老夫子還是老夫子,個性、表現並未改變,變的只是不同時代下的不同感覺。「我父親做的是他的理想,而我實現的,是我今日的希望。」儘管過去「老夫子」在漫畫中是和大蕃薯一起吃大排檔,而如今去吃意大利餐,他依舊是那個老夫子——甚至固定的女朋友也還是陳小姐。
老夫子五十周年,他在人們心目中儼然是懷舊的icon。但王澤卻將「懷舊」二字看得很淡。
他說:「我覺得人們要懷舊是他們要懷舊,但對我來說,老夫子五十周年和六十周年並無區別,我們會看前面,而不是懷舊。」唯一的感觸或許是:「曾經有個人,以我的名字為筆名去畫老夫子,貢獻了他的漫畫天才,而很多人也喜歡。這個人很重要也很厲害,他是我的父親。」同時,他也希望更多人知道,「我們今天繼續創作老夫子漫畫,是想貢獻和分享更多笑料給今天的人,成年人、成功的人、年輕人、小朋友……總之只要大家喜歡,就會一直做下去。」
漫畫家不會想那麼多
王澤給人最大的感受是,他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幽默的細胞。那麼幽默究竟對他而言意味著甚麼?
「幽默是無國界也沒有時間分界的,有些笑料三年前就已經很好笑。其實幽默有定義嗎?我不覺得有。」在他看來,幽默就是好笑、逗趣、有點不正常,甚至有點神經病。幽默不需要靈感,笑料在身邊俯拾皆是——廚房、街邊、隔壁住了一個八婆……生活中的一切事物,只要將它看成是笑話,就會好笑。
或許旁人看來,漫畫家是一份頗為辛苦的職業,但王澤認為:「如果覺得辛苦,我根本無法生存下去。我們畫漫畫的工作時間長,和其他創作類的工作一樣,但相比起畫家、音樂家、電影導演,漫畫家更需要自己做得開心。」
「別人看可能覺得很辛苦,譬如明天要交稿子,今天晚上在工作室要做到凌晨4點鐘,那我就會先出去宵夜喝啤酒、喝完回來開始工作,6點鐘準時交稿。」對有些人來說,不睡覺可能是種辛苦,但對王澤來說,出去宵夜順便喝酒回來之後畫畫是件很high的事。「如果我把畫漫畫這件事,當成老闆催稿、加班、又沒加班費、兩點鐘還不能回家,那麼這件事很難完成。」特別因為它是漫畫,漫畫需要的是很開心的氣氛。
漫畫家更需要有直覺。王澤認為,不同工作有不同的分量。譬如寫一本小說,作家的計劃可能是要寫一年半、每天寫三千字;拍電影幾乎更可以估計到電影時長、投資與產出等等。「但漫畫就是單線條,就是要在很短時間內完成笑料,很多時候要用直覺去讓大家開心。」
如果缺乏直覺,事情就會變得複雜。第一步要怎麼做?這種筆是否適合這種線條?考慮得太多對漫畫創作來說絕對不是好事。按王澤的話說:「最好的方法就是像十個月、一歲左右的小朋友那樣,話講不清楚、走路都有問題,但他已經會畫太陽、媽媽、大樹、小貓。」畫畫是一種非常原始的本能,是很直接的。「如果要分析漫畫、藝術、貢獻整個人類方法論那些複雜的事,就無法再畫漫畫。」
他說:「愈直接、愈直覺愈好。我真的無法去想太多。我們喜歡漫畫,是因為可以分享無稽之談。」整個團隊帶點神經質地天馬行空放膽去想。「當然,有些漫畫家要去反映社會的腐敗、沉淪、罪惡,然後創造蝙蝠俠式的人物拯救城市、打擊不良分子,那是另一種漫畫。但我們的漫畫是幽默、輕鬆的。」王澤再次哈哈大笑。「他們那種工作大概比較刺激,但我這個年紀,再受這麼多刺激,可能會得心臟病,所以還是幽默吧。」
只想一直讓人開心
談到香港本土漫畫,王澤認為,每個城市、地區、民族,每種傳統都不同,因而每個地域的漫畫更不需要一致。「香港年輕的漫畫家愈來愈多,很多也懂得發揮自己的想法,無論風格上還是講故事的方法,種類都非常多。」加之時代已經不同,幾十年前上百年前,他父親那一代漫畫家的辛苦境遇,如今已經翻天覆地。「漫畫在舊社會甚麼都不是,但現在,卡通、電影、網絡遊戲,全部都是漫畫。只要社會制度能給年輕漫畫家更多機會,他們會做得很好。」他又笑著補充:「既然香港的股票市場這麼大,漫畫市場也完全可以做大嘛。」
不少人認為老夫子身上體現出香港精神。當然王澤也高興人們認為老夫子可以代表香港,但他更強調:「它除了屬於香港,從世界各地的網絡和手機上都能下載,南非、美國讀者也看得懂。」幽默有文化差異嗎?幽默是一種共同的氣質,它不是理性化,也不可能被理性化。所以王澤很怕別人硬說老夫子「代表中國人的傳統」,倘若有人向他考據老夫子穿的服裝是否具有傳統文化意義,他一定會建議他去問人類學家、中國傳統文化價值專家等學者。「這種問題可能真的不適合漫畫家,因為我們好忙,也真的沒辦法想這麼多。」
「如果我們可以一直讓人開心,就可以繼續做下去。」如今王澤希望的是更多人參與其中,「這樣以後我不做,也會有人繼續去做。」老夫子永遠不會被限制、被框在某種邏輯中,它可以是漫畫,也可以是網絡遊戲、電子書、3D電影,甚至有一天還可能衍生出「老夫子和吸血殭屍」的「中西合璧」。
對王澤來說,唯一不變的是《老夫子》始終是興趣所至,以及帶給讀者愉快心情的幽默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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