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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記者,麥達文試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卻難掩失落神色。 李叢書 攝
養老異鄉 跌倒爬不起 半日如隔世
曾經是香港高級白領的麥達文,年輕時也算是出人頭地,在中環高入雲端的寫字樓,度過了他人生最得意的時光。退居廣東20年,在經歷了無休止的寂寞和潦倒、一次跌倒後爬不起來的驚惶之後,他此生最大願望,竟然是「無病無痛老死廣州」,令人唏噓不已。 ■香港文匯報記者 李叢書、趙鵬飛
麥達文今年已經80歲了。退休前,他一直是香港建築行業中的高級職員。念及香港養老成本高,20年前,他和妻子帶著近100萬元(人民幣,下同)的積蓄,回到了廣東鄉下。孰料,老妻中途皈依佛門,兒子又忙於香港生意。老來無依獨居陋室的他,時時刻刻所擔心的,是自己病死家中,卻無人收屍。
大部分在香港打拚的人,都有過這樣一個夢想:等到老朽的一天,回到鄉下,過恬靜安然的田園生活。
回鄉無交際 恬靜變孤獨
麥達文也是如此。他的鄉下,在東莞高埠鎮冼沙村。跟設想的一樣,退休之後,他和妻子回到了東莞的祖屋。最初,飄著稻花的鄉野,讓他們體味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安然。很快,他們便察覺到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孤立感。
麥達文從小就隨父輩到香港,長年在港學習、工作「捱世界」,六十年裡只回過鄉下4次。雖然還有遠房侄子一家,但客套之後的疏落,卻是無處不在。
「之前都是在香港生活工作,在鄉下根本沒有交際,沒有相熟的朋友鄰居,日子其實很難過的。」麥達文說,從他們居住的村子回到香港,得花上一天的時間,往返的交通費也需要500多塊。為了節省,他們三四個月才捨得回一次香港,看看兒子,看看故舊的朋友同事。
鄉村的寧靜,讓漫長的寂寞變得鋪天蓋地。一開始,他還和妻子有說有笑。慢慢地,妻子開始變得少言而孤僻。除了每日定時上香唸經之外,幾天都不會跟他說一句話。再到後來,妻子徹底皈依佛門,與他分了居。
搬入省城邊 慘遭鄰居呃
「在香港,我就是一個愛熱鬧的人,鄉下的日子,過得我都快悶瘋了。」失去了朝夕相處的妻子,他權衡之下,麥達文決定搬到廣州生活。
「廣州是個大城市,能讓我找回在香港的熟悉。」他把妻子托付給侄子一家,自己孤身移居到了廣州。「每個月給她寄生活費,1998年時是200元,現在是1,000元。」
初到廣州,麥達文在白雲區太和鎮,租了一房一廳獨自居住。300元的月租,尚算便宜。起初,趁著手上還有些餘錢,他聽信一個鄰居的慫恿,拿出5萬塊合夥開士多店。誰知,錢已交付,那個鄰居就不見了蹤影。「那可是我和太太的養老錢啊!」雖已時隔十餘年,現在說起來仍覺得心痛。
麥達文之後過著入不敷出的日子,已令他心驚膽戰,三年前的一次意外摔倒,更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堪。
「我在家裡好端端地跌了一跤,怎麼爬也爬不起來,只好不斷的叫『有沒人啊?救命啊!』喊了半個多鐘,嗓子都嘶啞了,也沒有人來。」說起當日的悲苦,這個耄耋之年的老人,鼻翼微抖,一包眼淚潸然落下。
跛腳去簽單 扶牆上廁所
「雖只是半日,於我像是過完了一輩子。我好怕我就這樣死在家中,無人知曉。」最後,麥達文出盡了力氣,爬出門口,半歪在樓道上,才被一個正巧下班回來的鄰居發現,背下樓送到了醫院。
那一次住院,用掉了3萬多塊。比傷病更難過的,是他躺在醫院的一個月裡,眼巴巴的,看著別的病人天天有人送飯、探望。而他,不僅醫藥單都是自己跛著腳去簽,上廁所都是自己扶著牆,慢慢挪去。
「其實,我兒子有來看過我一次的。」面對記者,麥達文試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孰料,卻把極力忍在眼眶的淚水,縱橫得滿臉都是。
「但他太忙了,真的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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