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弟溥任百年滄桑

http://paper.wenweipo.com [2015-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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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任(右)生前與本文作者賈英華在家中合影。

編者按：4月10日下午3時，末代皇帝溥儀的弟弟溥任去世，享年97歲。溥任遺體告別儀式於今天（16日）舉行。作為與溥任相交數十年的學者，中國傳記文學學會副會長、致力於晚清研究的學者賈英華，憶及兩人坦誠相交點滴，有感於溥任專注於做一名「新中國自食其力的勞動者」，特地撰文《末代皇弟溥任的百年滄桑》。本報今日節選刊登賈英華先生這篇文章，帶領讀者走近這位為教育事業奉獻畢生的末代皇弟。（註：除大標題外，其餘標題為編者所加）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清明節剛過沒幾天，二零一五年四月十日下午三點五十六分，已近「白壽」之年的溥任(又名金友之)，因病在京城一座舊宅院悄然病逝，享年九十七歲。這位末代皇帝溥儀的四弟，以溥儀兄弟四人中碩果僅存的歷史人物身份--換言之，為愛新覺羅宗譜明確記載的末代皇族的醇親王載灃這一脈直系「溥」字輩，畫上了句號。

未聽從溥儀主意拒留滿洲國

相識於仲秋之際。只能說是緣分。早在八十年代初，經其二哥溥傑介紹--親筆寫信又打去電話，我興沖沖騎着一輛自行車，從溥傑位於北京護國寺的寓所，逕奔西城蓑衣胡同拜訪溥任，欣然叩響那幢舊宅的院門。

初次會面，是溥任親手打開的院門，原來他已等候多時，彼此熱情握過手之後，他謙和地自我介紹，原名溥任，如今叫金友之。他戴着一副老花鏡，說起話來慢條斯理，往往不錯眼珠地瞧着對方，透出一種久已不多見的謙遜和誠懇。在相視而笑的一瞬間，我與溥任結下了數十年忘年之交。

一九一八年九月二十一日（舊曆八月十七日），即初秋之際，溥任降生於什剎海後海北岸的醇親王府「直方齋」。此時，同父異母的大哥溥儀，早已從紫禁城宣統皇帝的金鑾寶座上，「遜位」六年之久。

在溥任的遙遠記憶裡，幼年僅有數幾次走出醇親王府的大門，還是大多跟隨父親載灃進神武門到紫禁城去看望雖已「遜位」，卻仍然「暫居宮禁」的大哥溥儀。他親眼目睹溥儀從宮中被趕出，躲在醇親王府暫住多日，此後尋機以日本公使館為「跳板」而乘火車悄悄潛往天津。

僅僅四年之後，溥任也隨父親載灃和全家人乘火車遷住天津。雖然，幼小的溥任曾陪同父親載灃赴偽滿洲國首都「新京」--長春，看望過時任滿洲國傀儡皇帝的溥儀，但他們最終都沒有聽從溥儀的主意留居滿洲國，而是毅然絕然返回天津。

創辦小學教書育人近四十載

溥任隨父親載灃自偽滿返回之後，依然棲身天津。直到一九三八年，天津突然鬧起洪水災，連載灃的醇親王金印也不慎落入水中，險些被大水沖走。無奈之下，次年，溥任跟隨父親載灃和全家人遷返京城。

全家人終於捱到了日本投降那一天。國民黨軍隊佔領了北京，風傳所有舊王府都要收歸「國有」，尤其醇親王府因溥儀曾任滿洲國傀儡皇帝，擬將作為「逆產」被沒收。溥任從七叔載濤那裡打聽到，政府規定各王府凡開辦教育事業，就不會被沒收。他絞盡腦汁琢磨出一個主意，火速辦起一所小學，校址就設在醇親王府的淨業寺舊址。對於如何確定校名，父子倆意見不一，載灃主張叫「淨業」小學，溥任則說服父親改叫「競業」小學。雖一字之差，卻反映了皇弟溥任欣然接受的新觀念。

經過短短籌備，競業小學終於開課。溥任自任校長，由父親載灃出任學校董事長，七妹金志堅則擔任授課教員。在學校裡，溥任不僅操勞各種瑣碎雜務，還親自給孩子們授課。一時，醇親王府附近的普通百姓孩子，紛紛走入這所興辦的小學。轉眼間，這座王府竟成了京城內外聲名遠播的教育之家。即便後來父親去世後，他也沒有中輟教育事業，繼續以校長身份，接辦起競業小學。

公私合營大勢所趨，一九五七年溥任雖將一手創辦的競業小學，連同所有房地產全部上交國家，卻依然沒離開教育事業。他相繼在西板橋小學、廠橋小學教書育人，終日與學生為伴，還曾一度兼任學校財務人員，安然度過了近四十年教書育人的普通教師生涯。

視當上「金老師」為一生驕傲

令人難以想像的是，數年間，溥任以微薄薪水--每月五十八塊錢撫養着五個子女，在節儉生活中培養下一代人的獨立品格。直至年近七十，溥任才戀戀不捨在廠橋小學的工作崗位上光榮退休。

偶爾，他在京城的大街上行走，依然短不了遇到教過的學生親熱地叫他「金老師」。對這個尊敬的稱呼，溥任不僅愛聽，且將此視作一生的驕傲。■文/圖：中國傳記文學學會副會長、晚清研究學者賈英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