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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下留「情」不離不棄西營盤

2016-12-21
■時下的西營盤。■時下的西營盤。

細味舊區情系列(一)

西營盤,這個曾被稱為「鹹魚欄」的舊區,見證了香港開埠史。如今在發展主義的「建設」下,老店舖、舊街道、甚至傳統產業逐漸被拔地而起的高樓和新樣貌所取代。在此處扎根數十年的手作業者、老店舖東主和年輕的保育人士,以一份特有的「情」,力圖「守」住舊區原風景。他們告訴記者:舊區保育不是宣洩懷舊情感;不是給即將執笠的舖頭「唱輓歌」;而是對「發展」內涵的探討,更是為香港前路作出不懈打拚。■採訪、攝影:香港文匯報記者 徐全

舊區保育是一份情:

一份執茤顙こ~的拚搏之情;

一份看顧老檔口的街坊之情;

一份新生代探問香港發展要義的守望之情。

堅持紙紮 拒讓舖頭變酒吧

記者趕到天寶樓時,東主夏中建正準備將製作好的九頭神祇送往位於跑馬地的印度廟。「與印度廟的合作已有多年,他們每年舉行祭祀時,會請我製作九頭神祇,」紙紮工藝已跨越不同族裔之界限,獲得了更多人的青睞。

夏中建感慨道:「紙紮不容易學。」他坦言,入行者已愈來愈少。「西營盤曾有多間紮作舖,包括我師父的,如今多數已不存在。」夏中建不迴避這一事實,他對記者表示,做紙紮很辛苦,故而年輕人不入行。更令其憂慮的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工廠北移,模式化的紙紮業遷往內地,形成本港紙紮業的整體萎縮。

「紙紮需要很大的室內空間,但西營盤的舊唐樓漸被新屋苑取代,發展商不會將屋苑舖位租給紙紮藝人,從而令到舖位減少、租金上升。」夏中建很無奈。霓虹燈下,紙紮唔夠「高端、精品、上檔次」,顯然難以在「新」西營盤立足。「但香港需要紙紮,我在用自己的手藝留住西營盤的光景,畢竟住在這裡超過三十年,不會放棄,因為有感情。」夏中建覺得堅持紙紮就是保育,他希望外區居民一想到紙紮,便會想到西營盤。

「每年天后誕需要花炮;元宵需要燈籠;觀音誕、聖誕、萬聖節,都要紙紮。」夏中建自豪地說,在東涌逸東h街市,有一個大型的紙紮飛機,還原了啟德機場時期航機掠過九龍城的場景。「往來街市的都是平凡的香港人,喚起的不僅是對舊機場的回憶,更是讓大家記住打拚的精神。」他對自己的作品進行了如上詮釋。「曾經有人希望將我當業主的舖位變成酒吧,我拒絕了。」夏中建直言,或許將來能繼承手藝的只是他的孩子,但有傳承便有希望。

言畢,夏中建登車與記者話別:「又要趕工了,為中西區區節準備一棵榕樹紙紮;還要教學校的小朋友製燈籠。」來去匆匆的他確與香港的節奏一樣快。「不少香港人需要我們幫助圓夢:很多人一世買不起樓和車,我會紮樓車給他們,讓其帶荓H託與希望安詳離去。」夏中建的揮別之語擊中了現實的痛處。

鐵皮鹹魚檔 濃濃街坊情

「製作鹹魚時,發酵產生梅花香味,所以這條街叫梅芳街,」鹹魚檔伍惠記的老闆伍國祥頗似保育專家,向記者介紹西營盤梅芳街的名稱由來。如今,製作和售賣鹹魚在本港已經是夕陽行業,整個梅芳街僅剩伍惠記在喧鬧人流中獨支。

伍惠記存在超過七十年,是個別致的綠色鐵皮屋。伍國祥是從父親的手中接過檔口:「從十八歲開始,經營鹹魚檔已三十多年。」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一段非常艱辛的歲月。伍國祥回憶道,製鹹魚乃是從海上獲得漁獲後,對魚進行鹽水浸泡,刮鱗去腸後再曬乾。但知易行難,曬鹹魚需要充足的陽光。「這是靠天吃飯,一旦遭遇陰雨天氣,要用各種材料吸收魚的水分。」伍國祥透露,曬魚是最困難、最耗體力的工序。

曬魚與西營盤的舊建築息息相關。「以前,我們都是在舊唐樓的天台處曬鹹魚,遭逢陰雨天,為了不讓魚淋濕便要不停地跑上跑下,找物件遮住鹹魚。」鹹魚業的萎縮、西營盤的巨變,在伍國祥眼中顯得很傷感:「我在西營盤居住超過五十年,這裡的舊建築、舊唐樓和騎樓很類似,中間是天井,樓的頂端可以曬魚,很有特色,現在都沒了。」在伍國祥看來,舊樓已不存,想製鹹魚亦不行。

「很多後生仔認為食鹹魚不健康,但咖啡、腸仔、吸煙都不健康,為何獨針對鹹魚呢?」伍國祥頗有些無奈。且年輕人較少在家中煮飯,在他看來亦減低了對鹹魚的需求。

「但我會繼續經營魚檔,因為上了年紀的街坊需要它。」他的經營理念也很直白:「舊樓被拆,但街坊情不會和舊樓一起倒塌;因為不忍心那些撐我的老街坊行太多路,他們年歲大了,希望他們一出門便能買到鹹魚。」

對已無「鹹魚味」的年輕一代。伍國祥亦有寄望:「只希望他們知道有這樣一個行業存在,它是香港的歷史,香港的過去。」

舊舖代表階級流動 發展應當可持續

「許多香港人平日埋頭於急促的生活,無暇光顧舊店舖;直至舊店執笠那一日才一窩蜂擁去,這種感性懷舊不是保育;保育乃是主動帶出可持續發展的討論。」在西營盤從事保育已達八年之久的梁梓豪(OSKAR)向記者澄清大眾對保育的認識誤區。

在OSKAR看來,未通地鐵前的西營盤有一種獨特的「慢」感:斜路、街坊生活、晚間放工時路上已沒什麼人。但如今,這一切隨蚋穢梁E的消失而改變。OSKAR眼中的舊舖頭是實實在在的民生:「舊舖頭代表曾經的香港人不斷打拚的精神,是階級向上流動的體現;它不僅是社區的歷史,更是服務街坊的實體以及廉價的生活選擇,保育就是要將這種生活方式延續下去。」

OSKAR與夥伴們組織了很多活動,包括口述歷史、店舖追蹤、藝術創作展示、政策研究等類型。他指出西營盤保育的最大困難便是「舊社區消失得太快」:「當你意識到一個店舖的重要性時,它已經消失了。」

「香港無租金管制,舖頭的命脈操縱於業主:舖頭攢錢,加租;樓價上升,賣舖,惡性循環。」OSKAR確信舊社區的消失源自不平衡的發展,而這也限制了街坊的生活選擇從而導致民生問題。「保育帶出的是社區研究、歷史研究,歸根究底,是對發展的研究和探討。」OSKAR認為只有對「發展」與「人」的關係進行深刻論述和定義,才能在新舊之間找到共融。他認為,離開了平凡人的需求,發展便空洞無物。

「香港太快了,有時慢一點,才有人情味;對西營盤的不離棄就是尋找這份失落的香港情;也因為有這一份情,才走進了保育的行列中。」「守」下留「情」,便是OSKAR最動情的保育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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