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裡，她總是一遍遍溫柔地喊着我的名字，慈祥地注視着我。
如今，她的聲音溫柔依舊，目光也依然如以前一般慈祥。但，到底是什麼時候，歲月在她的臉上已靜靜地刻出一道道痕跡，蒼老了她的面容，壓彎了她的背脊？又是在什麼時候，拔高了曾經的小樹苗，使她迸發蓬勃的活力？我終於意識到，外婆老了；我，也不再是個小孩子了。
幼年時，朦朧的記憶裡，她總是每天一手抱我，一手提着剛買好的菜，笑着與街坊鄰居打招呼。有時，她也會讓我向大人們問好，我乖巧地一口一個「叔叔」、「阿姨」、「爺爺」、「奶奶」，常常能得到大人們的稱讚。之後，她又會帶着笑意，腳步穩健地向家走去。
童年時，每當暑假來臨，我總會乘車去外婆家，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有時，外婆去菜市場買菜時，我總會自告奮勇地要去幫忙。買好了菜，我也會從外婆手中搶過兩個袋子，一手一個蹦蹦跳跳地向家跑去。每當這時，外婆總會遠遠地在後面喊着：「慢點兒，慢點兒。」而我仍像一隻不知疲倦的小鳥，有着無限的活力，快樂地向家奔去。
如今，每當假期來臨，我總是疲於應付各種各樣的事情，甚少有機會回家，偶爾回一次外婆家，也不再像以往那樣與外婆親近了。
偶然有一次陪伴外婆去買菜，再次見到那闊別已久的菜場。可是，當年那熟悉的面孔卻已消失不見。外婆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笑着對我說：「當年那些街坊鄰居大多搬走了，只有小部分留了下來。」
望着物是人非的街道，我心中有些悵然。買好了菜，外婆提了提袋子又放下了，似乎有些不堪重負。我有些心疼，提起了袋子，奇怪的是，這些袋子對我來說一點兒也不重呢！
與外婆肩並肩走在一起，我猛然發現了一個我一直忽略的事實。到底是什麼時候，我的身高超過了外婆？又是什麼時候，我的身體比外婆更加健壯？到底是什麼時候，曾經大樹為它遮風擋雨的小樹，甚至長得比大樹還高？
我終於明白，外婆老了，我也不再是個小孩子了。
我曾經無數次憧憬成為「大人」，可是當這一天來臨時，我才發現，它遠比我想像中的複雜。每念及此，手中包袱也更重了。
聖士提反堂中學 3B 江香漫
(標題為編輯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