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振輝 香港資深出版人
廣東人當遇上有一段時間沒見面的友人會向對方說「有乜細藝?」「細藝」,也作「玩藝兒」,指用來寄託情趣、打發時間的事物或搞作。如唱歌、作畫、打牌等;「小玩藝兒」則指小技巧、小技藝等不足登大雅之堂或微不足道的事物。廣東人叫「小玩藝兒」做「細藝嘢」,當中「藝」讀「危4-1」。由於人們多不知其來龍去脈,所以一般會把它寫成「細哎嘢」、「細囈嘢」。
年長的香港人對「世紀賊王」張子強應很有印象,有該稱號是因他擅長「食大茶飯」,最為人樂道的是先後於1996年和1998年綁架城中兩名超級富商,共涉贖金高達16億港元。以下是《廣州日報》對「食大茶飯」的詮釋:
舊時家貧者買不起「整片好葉」的那種好茶,只能買碎葉末的次茶,「大葉好茶」就得偶爾在飲宴吃酒席上品嚐,因此酒席的「飯」被俗稱為「大茶飯」。由於酒席飲宴的食物比普通日常飲食好,所以「大茶飯」被用來形容「油水」豐富的事,後來「食大茶飯」被引申為「做大買賣或做大事」的意思。
上文的撰稿人把「大茶飯」看成「大茶」加「飯」來理解,正正掉進了「按詞尋解」的陷阱中。其實來由簡單不過,「茶飯」指茶與飯,泛指飲食;「大茶飯」就是指豐盛的飲食,試問如果不是做了大買賣又哪來大茶飯吃呢?於是人們借「食大茶飯」來比喻「做大買賣」了。後來「大茶飯」也用來比喻大事或大宗的非法勾當。
廣東人有句「大雞唔食細米」──「大雞」借喻富人、有頭有面有實力的人或者大商家、大學者、大企業等等地位高的人或單位;「細米」指碎米,借喻小事情、小金錢、小課題等「細藝嘢」。全句可指富人不賺小錢;大人物不做小事;大商家不接小生意;大企業沒興趣投資小項目;大學者不做小學問;比喻只「食大茶飯」,不屑做「細藝嘢」或賺小錢,有自視甚高成分。
「粵語研究」一向都被認為是「細藝嘢」。究其原因,所涉語料多來自民間,予人層次較低,做這類研究屬有失身份,所以從來都不受中文學者所重視,正是「大雞唔食細米」。然而,近年這種形勢起了若干變化。回歸後,香港人,尤其年輕一代,對身份認同大多傾向於「本土」,間接造成了「高度重視粵語」甚或「拒普撐粵」的局面。市場上馬上出了一些「聰明人」,為了爭取支持度以贏得地方選舉,有政客站出來「撐場」;好些大學中文系教員或被媒體吹捧出來的「粵語專家」蜂擁而出,通過網上或報章撰文、出書(每多取用網上未經驗證的資料,再加入個人觀點拉雜而成)或拍攝粵語電視特輯(部分特意引入粗鄙成分以譁眾取寵),以獲取知名度甚或厚利。原來的「細藝嘢」竟搖身一變成了這群「抽水」一族的「大茶飯」,始料不及。
「大把」形容數量很多。廣東人特別喜歡把「很富有」說成「大把錢」。如超級市場的庫存充足,我們可說它「大把貨」;如說某人「大把貨」就是指他財力雄厚或能力非凡。
「鬥搏命」,即「搏命」,指以性命相拚鬥。「鬥長命」指與某些事物的生命作競賽,意味着要堅持下去,比方說:在娛樂圈要「鬥長命」──不言棄,總會有發展的機會;與你的敵對者「鬥長命」,看誰最終倒台! 國學大師饒宗頤曾說:「做學問不是『鬥搏命』,而是『鬥長命』。」就筆者的理解,當中蘊涵極具啟發性的意義──即便你「大把貨」,「鬥搏命」的行徑沖昏了頭腦,不利做好學問且會令「身心」受損,如是者便無法如願前行。為了不讓人生留下遺憾,奮力做學問的同時也需注重「身心」平衡,這才可營造出「鬥長命」的條件。據說饒公由十來歲起,每天堅持「打坐」,加上篤信佛學、精研佛法,間接為「身心」提供了充足的養分,無怪他可在「長命」的狀態下進駐無數個學術領域,且較不少哲人探得更深、走得更遠了。
不知不覺,《粵語講呢啲》走到了第200期,饒公的「鬥長命論」正好對筆者要搞好粵語的信念打下一口強心針;往後日子,走向預告如下:
粵語完全唔細藝,我會奮力使留低;
博大精深助長知,鬥長命嚟話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