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拍攝於本港一間珠寶行的翡翠飾品展示櫥窗。 作者供圖趙鵬飛
短視頻平台的全面崛起，讓每一個人都有機會把自己看到的場景，拍成視頻與人分享。也因為如此，透過最直觀的視頻或是直播，得以一窺其他行業鮮為人知的運作場景。比如，翡翠行業的原石交易。
有一日偶然刷短視頻，刷到一個在緬甸收購翡翠原石的賬號，被視頻中石頭的品相所吸引，目光多停留了幾十秒，從此開始，這個短視頻平台便推薦了多個跟翡翠行業相關的短視頻內容。有賭石的，一刀切下來，現場圍觀的人或是欣喜若狂，或是面如死灰。有鑒定珠寶的，鑒出A貨翡翠，持寶者喜不自勝；鑒出B貨C貨，持寶者多半面無表情，也有目瞪口呆神情沮喪的。這一類人，多半是出門旅行，用紅珊瑚手串的價格，買到了染色海竹。或者是掏了新疆和田玉的錢，買了一塊俄料的粉白石頭。更有甚者，以為撿漏買了一枚上好的蜜蠟，實則到手的是一塊工業樹脂製品。有一個老人，過去幾十年，耗盡畢生積蓄，購置了一大堆聲稱是翡翠玉石蜜蠟珊瑚製品，被專業人士和專業設備一一檢測之後，宣告全是仿冒品。老人一臉灰沉，用竭力維持的淡定，表達了對於鑒定結果的不屑於顧。要在眾人面前承認被騙，有時候可能比被騙損失錢財本身，更讓人難堪和不能接受吧。
更多視頻，還是業內人士中肯的分享。諸如透過皮殼呈現，如何去分辨一塊原石的品質高下，以及一塊有綹裂有瑕疵的原石，怎樣物盡其用，設計、雕琢出價值最大化的翡翠飾品。
讓我若有所思的，倒不止是飽了眼福，意外欣賞到不少高品質的翡翠原石，還有這些零零碎碎的石頭上，依附着的不可捉摸。
按照價值最大化的行規，一塊品相不錯的石頭，開出來之後，度其尺寸、顏色、種水，先看能否做成手鐲、牌子、蛋面（戒面、吊墜）、平安扣，或是其他擺件、把玩件。好的原石，有幸遇到眼界、雕工一流的師傅，身價倍增實屬稀鬆平常。倘若原石種水色澤尚乘，先天缺陷不少，有棉有裂，一流的師傅也能憑藉出人意表的心思，和一雙點石成金的手，成就一件神來之作。即便原石本身表現差強人意，一流的師傅亦能窮盡所能，最大化可取之處，令其在一堆琳琅滿目裏，閃耀出奪人眼球的光芒。
明珠暗投的事情也並不少見。上好種水的料子，落到財大氣粗品味堪憂的買主手裏，儘管雕琢的師傅好話說盡，這塊難得的料子，仍然難逃被要求車成一堆珠子的命運。
試問誰人不曾是璞玉。
世間最常見的，還是實用至上的普通人。普通的料普通的工，做出一堆平平無奇的普通配飾。戴在普通人的手腕上，指頭上，脖頸上。同樣寄託情誼，表現心思。不宜細看不宜細查，不宜細思量。翡翠有價，情誼難辨。比如，在鑒定真偽的視頻裏，有女生意外發現，分手已久的男友，此前所贈予的翡翠飾品竟然價格不菲。也有人婦得知婆婆婚前所贈手鐲，居然是不值幾文的B貨......渾渾噩噩的生活裏，有務實的哲學，有認命的委屈，有後知後覺的心酸，也有不易察覺的非分之想。
涼薄不算薄，溫熱何曾熱。一塊無知無覺的石頭，猶如魔法附體，不動聲色間便照見了人心的溝溝壑壑，深深淺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