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06-08] 廈門遠華大案：「味精」「羊毛」暗渡陳倉

——廈門遠華大案　　　　海　韻 著（連載）

瞄準「味精」

　調查組進駐「特貿」，其中一組縝密考察後，決定先瞄準「味精」下手。一是舉報信提供了味精走私的一些線索；二是公司儲運部現存業務檔案有大量味精進口記載；具體操辦業務的是「特貿」總公司屬下的廈門綠發貿易公司，而「綠發」的總經理黃文輝，舉報材料中恰巧也提到這個名字。

　辦案人員開始接觸「綠發」總經理助理張清華。23歲的張給人一種城府頗深的世故感覺，談話進行了3次，每一次他都把一切全推給了黃文輝，還指天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幹過違規犯法的事。幾天後，辦案人員把張「請」進金雁酒店8樓談話室，他還是矢口否認洪志良所說的一切，大喊這是有人故意陷害他。張說：我父母都是共產黨員，我相信共產黨不會冤枉一個好人。辦案人員反詰：你放心，共產黨也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然而，在法律規定的海關可以留置的時限內，張軟硬不吃，要攻下這個堅硬的「堡壘」談何容易。而辦案人員手頭又沒有任何足以對張採取強制措施的證據。單靠證詞，怎能定案？無奈只好放他出去。沒想到第二天，張突然失蹤，再也找不著人影。直到兩個月後偵捕組才將其抓捕歸案，當然，這是後話。

　張清華逃跑後，案子陷入了僵局。

　偽報貨物品名走私案，通常是在海關查驗環節中發現且當場「驗明正身」。現在可好，味精早已進口，早被內銷賣掉。你說是偽報品名偷樑換柱，可現在「樑」和「柱」都找不著，人也跑了，那麼拿什麼認定這1960噸當初確實是以偽報品名方式走私進口的呢？

　辦案人員坐下來重新探討、分析。順著偽報品名必須涉及的業務流程，確定可能作假的重點環節。

　從廈門外輪代理公司調儔瓵蚳黎穭籅d、石膏板進口的有關資料，發現國外供貨商全是相同的香港兩家公司。黃文輝與外商勾結，故意在貨物提單上做文章，提單上註明的貨物名稱均為「材料」，模棱兩可，實際進口的當然是味精。

　案情的脈絡愈來愈清晰可見。這裏還有一個關鍵環節，貨可以是「偽報品名」方式進口，可味精的價值明顯比水泥、石膏板高出幾倍，那麼，「特貿」又是通過什麼途徑將其中的差額付匯出去的呢？這個環節的證據不可缺少，且很有說服力。

　從銀行調出「綠發」幾年來以T/T方式付匯的幾百份合同資料，再從廈門海關檔案室調出相關的報關單及隨付單據，經核對，問題暴露無餘。「特貿」總裁助理陳×、財物結算中心陳×等知情人的陳述是：付匯方式有兩種，一是在真實的報關單上添加內容，湊足差額部分。如張清華在一份石膏板進口的報關單的空隙處，竟私自用打印機加打一行彩塗板的進口記錄，這樣憑空多付出去50多萬美元；二是用毫不相關的報關單冒名頂替地付匯、補差額。公司財務結算中心設有專職人員，平時負責收集各業務部門的報關單便於「資源共享」。如「綠發」曾多次「調遣」特貿物資分公司鰻魚飼料進口、特貿公司罐頭出口部玻璃瓶進口等報關單，再由張清華偽造相應的合同、發票等單據，用於補充味精差額款的付匯，當然還有利用代理廈門第二製藥廠出口醫藥中間體的收匯水單欺騙銀行對外付匯等等。

　乍看起來並不起眼的白色顆粒狀味精，充其量不過是人們飲食中的調味品。然而走私分子可謂奇招妙術不斷，從暗渡陳倉的假轉口，到水泥石膏的偷樑換柱。

再查「羊毛」

　「特貿」在走私活動中實際扮演的是「隱形人」角色，只負責幕後組織指揮，根本不登場亮相。購買羊毛的客戶（貨主）是嘉興紡織原料總公司等4家國內單位。他們向特貿公司下訂單，然後再由特貿公司負責對外向中紡澳大利亞羊毛公司盤詢有關業務，確定貨物品名、規格及相應價格；對內著手聯繫廈門中原國貿有限公司等4家單位負責具體的包稅通關，談妥每噸支付2100元～2400元的「包稅通關費」。也就是說，特貿公司使的是「借船出海」的招法。

　為了落實進口羊毛的內銷情況，外調人員馬不停蹄地穿梭於江浙、河北一帶。從幾家國內購貨單位，調取了大量充足的內銷證據，落實了31份合同中2500噸羊毛的進口內銷情況，包括內銷合同、增值稅發票、記帳憑證及往來電函全都掌握在手。

　為了弄清核銷環節的「把戲」，辦案人員到海關、港監、邊防、三檢、港務局、外代、理貨公司等相關部門了解情況，實際核對，基本理清其中的脈絡：以空船或虛船假出口假核銷的羊毛共有1250噸；從保稅倉庫「大手冊」轉入8家加工貿易企業「小手冊」的羊毛有700噸。追蹤的結果是，7家加工企業「人去樓空」，一家工廠尚能聽到單調的機械聲，但廠方聲明，他們從來就沒有用過所謂的進口羊毛。

　走私環節的證據鏈能夠串起來了。當這些通過外圍搜集到的證據礎b黃麗蓉、林×、李×面前時，他們無言以對，不得不將走私犯罪事實從實招來：

　事實上，紡織原料進口部負責理順與外商、貨主及包稅公司之間的關係，並將走私的各個環節落實清楚，開始由具體經辦人黃麗蓉、李×填寫《報批申請書》。總公司領導審批後對外簽訂合同，開立信用證。貨物到港後，黃、李將提單背書連同發票、清單和檢疫證書交給事先聯繫好的通關公司報關。放行後羊毛先存放特貿保稅倉庫，等購貨方將貨款匯到指定的4家包稅公司帳戶後方可提貨。包稅公司留下事先說定的通關費和手續費後，其餘款項再轉入特貿公司帳戶。一切操作井然有序，環環相扣，並做到天衣無縫，這自然是「特貿」的高明之處，也是這家頗具規模的法人實施走私方案之後留給查私組一道嚴峻、棘手的偵查課題。

　黃麗蓉、林×還供出：603噸羊毛及9部電梯、85套空調機如何偽報品名，暗渡陳倉走私進口的真實內幕：

　1998年6月份，「特貿」總裁謝永武召集副總裁洪志良、儲運部正副經理、綠發公司總經理黃文輝、特貿發展公司接培利等有關要員開了一個「秘密會議」，專題研究公司保稅倉庫現存貨物如何處理的問題。原因是1998年上半年以保稅倉庫貨物方式進口的貨物，包括紡織原料部的603噸羊毛、特貿物資分公司的9部電梯、綠發公司的85套空調機等，均因打私力度加大，形勢嚴峻無法辦理出庫核銷手續。可高額利潤當然叫人手癢難忍，欲罷不能。於是密謀決定，由黃文輝的綠發公司使用其慣用伎倆，將上述貨物退運香港，再以「材料」的名義發回來，儲運部負責按綠發公司提供的單據向海關申報為「水泥」。

　一切按計謀悄然進行。7月初，「綠發」單證員製作出口單據，將這批貨物退運香港；並在香港重新換箱、換船後，於7月23日再次發回廈門。從香港「旅遊」一圈返回的603噸羊毛、9部電梯及85套空調機，到廈門後便以一般貿易的方式，偽報成零稅率的「水泥」堂而皇之走私進口。楊俊明連夜組織人員加班掏箱卸貨。603噸羊毛按合同銷售給嘉興紡織原料總公司等單位；物資分公司代理廈門五礦進口的9部電梯已賣給北京；85套空調機為「綠發」代理廈門恩溥冷氣設備有限公司進口，收取9.5萬元人民幣費用。當然，鑒於綠發公司的「特殊貢獻」，物質分公司還從特貿總公司帳上劃撥出50多萬元純利潤「以資獎勵」。

　在調查羊毛走私案時，辦案人員還發現由陳×起草的一份有關以低報價格、低報數量方式報進400噸羊毛的《可行性操作方案》，謝永武在上面批示簽字：同意。「特貿」有組織、大規模地銷毀了釵h單據，而就這麼一張手寫的請示報告居然被夾在合同內，忘記銷毀，以致留下「後患」。當辦案人員把這個重要的「證據」分別礎b陳×和謝永武面前時，他們最初的反映是：一個直冒冷汗，一個目瞪口呆。

　至此，羊毛走私案全線告破，順手牽羊，竟「牽」出相關的9部電梯及85套空調走私內幕。一切應驗了那句老話：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過獵手的眼睛。

　「九州」、「特貿」兩大走私案移交審理組以後，緝私警首先採取的行動是將兩公司40餘名涉案人員抓捕到案，于志海、叢真、陳彬等人也從海外歸案，歸案人員的交代使定罪到人的工作有了堅實的基礎，2001年2月，趙裕昌、謝永武等數10名案犯接受一審判決，趙、謝被「雙開」（開除黨籍和公職），趙裕昌被判無期徒刑。 （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