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3-19] 天聲人語：遠山河谷的呼喚

——巴米揚大佛被毀一周年祭　　　　．孫立川．

　一年前的三月八日，阿富汗巴米揚河谷傳來隆隆炮聲，塔利班神學士們用炮火和炸藥炸毀了世界第一大立佛。此舉震驚了全球的文化人和佛教徒。一年後的今天，美軍為了「九一一事件」揮軍東進，長驅直入阿富汗的高山深谷，另一種炮聲也在中亞高原的山谷間轟鳴。

　阿富汗，這個中亞地區的高原山國，如今被塔利班的暴政及連年的戰火肢解得殘離破缺，民不聊生，一派荒涼。歷史上，阿富汗曾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路，阿富汗人曾是最精明的商人。歷史教科書告訴我們：公元前後在中亞統領西域的是大月氏人，他們所建立的貴霜帝國以佛教立國。阿富汗是後來由眾多小國所組成的，巴米揚河谷所屬的國家叫「梵衍那」，是這些眾多小國中的一個，曾是佛教十分發達的佛國。多少個世紀以來，儘管波斯人與西突厥人，還有口厭噠人（白匈奴）在這塊土地上戮殺不斷，爭奪不已，火祆教、伊斯蘭教等各種宗教與佛教似也相安無事。唐代玄奘和尚西天取經，曾到今阿富汗所在的諸多小國。考古學家認為，《大唐西域記》所記梵衍那國有「伽藍數十所，僧徒數千人，宗學小乘說出世部。王城東北山阿有立佛石像，高百四五十尺，金色晃耀，寶飾煥爛，東有伽藍，此國先王之所建也。」此處所說立佛即今被塔利班所炸毀之大佛。如是所說，則巴米揚立佛受玄奘大師禮敬，佛光澤被東土。北京大學的考古學家還進一步論證，巴米揚河谷中的佛教石窟藝術與新疆克孜爾藝術同屬小乘佛教，兩者在許多方面相互影響，相互交流。我曾在年前的秋天造訪克孜爾千佛洞，看到那些古代能工巧匠所繪製的佛像被塗抹，精美的佛像造型遭砍斫，真有令人痛心疾首之感。而巴米揚大佛被毀之後，陸續披露出來的資料顯示，這幾百年中，巴米揚大佛早就遭到一些教派的極端分子的戕害，塔利班神學士則在這一連串的歷史性破壞中加上毀滅性的一擊。

　在阿富汗這塊土地上，佛教曾經盛極一時，這已構成了阿富汗歷史中不可毀滅的一部分。巴米揚大佛是古代阿富汗文明的一個輝煌的代表，亦是人類文明史不可或缺的一頁。宗教或政治的狂熱信仰往往令一些人走火入魔。巴米揚大佛建於一千四百年前，歷經劫難而不倒，卻在新紀元之初毀於現代人之手。倒行逆施必自斃。塔利班政權逆天理、滅人慾，終至弄得天怨人怒，現世報應，頃刻之間分崩離析，被人四處追殺。此刻在燈下走筆，耳畔恍如響起來自高原的遠山河谷的呼喚，聲音遙遙而綿邈：「還我大佛，還我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