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9-03] 天聲人語：永遠的師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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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靈文先生為人慈祥和氣。

——哀翁靈文先生　　　　　孫立川

　本報八月廿七日訊：香港文壇前輩翁靈文先生於八月十七日病逝於廣華醫院，享年九十一歲。

　乍看到這一噩耗，幾乎不能相信。

　想起不日前，因去北角新光戲院連看了幾場中國少年京劇藝術團的演出，正想與翁先生這位京劇迷談談，想不到首演的那一天，翁先生已溘然去世，今後，再沒機會聽他以那口字正腔圓的北京話說文壇軼事，也不能再與他交流四處訪書的樂趣了。

　文化圈中的人都稱他「翁叔叔」，即使花甲之齡的人亦如此。我卻一向稱他為「翁先生」。「先生」一詞，在敝鄉是當作「老師」的尊稱的。

　與翁先生相識其實不早，還是在本報同文寫文章後才認識的。彼時本報「筆匯」主編，她請了黃霑、張文達、翁靈文、余秋雨、周濤（大陸作家）、何亮亮諸先生，也拉了我忝列其中。

　翁先生是每周三見報，我則緊隨其後，我記得他的第一篇文章是寫去惠州訪蘇東坡的遺跡的。

　後來相識了，竟有一見如故之感。他會時常打電話來聊聊，一般都是因為拙文所談的一些題目引起他的興趣，也會說一些有關的話題及我聞所未聞的舊人軼事。他為人慈祥和氣，從不作激烈狀。

　大家都知道他是翁同龢的後人，見過許多世面，會過諸多名人，但他總是一副心如止水的平和心態，真心對待一切朋友，更對後輩呵護備至。

　他臨終的遺言是：「我有那麼多好朋友，我活得很開心！」能說出這樣話語的人，是修成正果的大慈悲阿羅漢。

　翁先生是一位愛讀書的文化人，他的嗜書如命在圈內是出了名的，他的藏書之豐也是眾所周知的。但他總把讀書的喜悅帶給朋友們。有一件事我永志難忘。有一次他讀了我在本欄所寫的有關《紅樓夢》的版本的脞談。

　他不僅於閱報當日打電話給我，說了一些意見，並表示要將其收藏的六十年代於台灣影印出版的胡適藏《石頭記》送我，我再三表示萬萬不可「奪愛」。

　翁先生卻笑說：「寶劍贈英雄，請笑納。」翌日就將此書送來，書中還夾有當時有關此書影印出版的台灣報紙的剪紙。

　於今撫摸這套舊書的封套，賭物思人，心中禁不住一陣悲愴。與翁靈文最後一次通電話是今年四月初，他向我索要一本錢仲聯先生編注的《近代詩三百首》，他說錢仲老也是常熟人，與他們翁家有親戚關係。

　當時他談興甚高，還約了甚麼時候一起再聊天，詎料此一次通話竟成永訣，「嗚呼哀哉！且夫眾生乘化，是云無常。」（汪中：《哀鹽船文》）翁先生走了，悄悄地走了，像他平日那樣，以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常人一樣，不喜張揚，平淡如水，他會在佛的大梵天中找一個去處，靜靜地坐在那兒讀他愛讀的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