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0-01] 聊天室：風　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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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婚講風度。一旦協議成功，就到餐廳去吃一頓兩人燭光晚宴。

蔣子丹

　時下人們越來越講究風度了。為人處世舉止談吐裝著儀表，處處要講風度。

　離婚也開始講究風度了，就是說離婚也要離得瀟灑。那種一聽丈夫有外遇就哭哭鬧鬧逢人便告，甚至到上司手裡去討公道的傻婆娘，現代女性是不屑充當了。相反，聽到妻子的緋聞將情敵叫來當面一拳，哂笑說：我把她讓給你了，倒成了男人的風範。離婚成為預備分手的夫妻們茶餘飯後平心靜氣討論的問題，甚至在枕席之間也可以對財產再分配實行討價還價。一旦協議成功，到西餐館去吃一頓兩人燭光晚宴，共同回憶一下過去的日子，再互相祝願對方婚姻美滿生活幸福，然後灑淚或含笑相送。此種離婚模式，被一些報刊歎為觀止。北京有家離婚晚宴專店應運而生，買賣十分興隆。老輩們聞說難免憤然：世界一定出了毛病！

　A和B是我所見過的兩對離婚離出了風度的夫婦，不管他們是否去離婚餐館吃過燭光晚宴，風度篤定是一流的。A夫婦十幾年前是一對棒打不散的鴛鴦，在他們熱戀之後，女方家長婉言相勸與惡語相傷並舉，還煞費苦心安排條件優越的第三者涉足，也沒收回女兒的心。十幾年後，這個已經開花結果的愛情堡壘忽然自動宣告解體。一份協議書說明財產和孩子歸屬，A女搬回娘家寄住，婚就算離完了。以後每逢星期天，A女就去原先的家中探望，偕同前夫與兒子到附近公園散步。前夫婦相互通報本星期主要經歷，誰遇到疑難問題不好處理，對方就很富責任心地幫著出主意，比方說A女認為有人暗中算計她，A男就教她如何還擊，仍然同仇敵愾一致對外。B夫婦的幽默感似乎更勝一籌。離婚後B男暫無住房，仍然與B女同住一個單元。一人一間臥室算是楚河漢界，柴米油鹽甚至零花錢卻不分家。煤氣罐仍然由B男扛上樓，洗衣煮飯還是B女分內之責。一天，B女洗完衣服忘了將洗衣機擦乾，B男就以現任而不是御任丈夫的口氣批評說：我跟你說過多少回了，洗衣機用後要擦乾，你就是不聽。B女想了想分辯說：洗衣機已經分給我了，擦不擦你怎麼還那麼關心？B男認為此話有理，也就嘿嘿一笑了之。星期六晚上，鄰居們仍然習慣地目送B夫婦領著孩子去吃館子看電影。B男還對B女說，你可別帶男朋友回來，否則說不定我會殺了他。我覺得他們這樣子住下去，弄不好哪天就要去辦復婚手續了。結果卻是兩年之後B男分到了新房，搬出另過。逢年過節，前B夫婦照舊頻繁走動友好如初。

　不管像A、B夫婦這種瀟灑風度大眾輿論是否接受得了，在協議離婚的夫妻中是越來越多見了。夫妻們都十分瀟灑地離起婚來，非但不意味著世界出了毛病，反而使它更趨正常了。說著我也有點情不自禁贊同這種風度了。在現今充滿鬥爭精神的環境裡，鴿派理論應在一切領域裡受到一切愛好和平人士的擁護，能夠和平分手總比打成冤家再散要強。中國人傳統的「非親即仇」的婚戀觀，隨著時代的進化，到底顯得有點土頭土腦了。只是對這些離異夫妻的瀟灑風度，私底下多出一份好奇心：既然能這般相敬如賓地往來，又何必離婚？多少不曾離婚的夫妻還趕不上他們和睦呢。這種想法也許原本就很不瀟灑很無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