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2-15] 聊天室：遠去的徽商 放大圖片
安徽屯溪老街
水 工
對於安徽這塊地域，我曾經長時期地漠視過（想起了余秋雨的「抱愧山西」），總是認為那裏有著太多的貧窮和泛濫成災的流浪。這沒有辦法，誰叫我少年時代見過那麼多來自安徽的流浪漢呢？一直到了一九八三年，當我已離別故鄉生活在上海的時候，這種想法依然根深蒂固。
一年後我來到了北京，開始系統地研讀中國商業史。意想不到，正是那一次漫長的研讀，讓我對安徽刮目相看。我驚嘆：還曾有過這樣的安徽？我以前為何如此孤陋寡聞？
此刻，重新體味當年的閱讀境界我再一次感到了驚怵；在任何一本述及中國商業沿革的著作裏，都無一例外濃墨重彩地描述著安徽，描述著徽商。大抵都有這樣的句子：「徽商，濫觴於唐宋，鼎盛於明清；所營之物凡鹽、鐵、絲、茶、木、紙、墨、硯無所不包，所涉之地北及京薊南控呂宋，而以揚州為盛……領數百年風騷，太平天國時逐漸式微……富甲海內，為吾國商幫之首。」
我在初次讀到這些文字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定睛再巡視一番，文字依舊。有沒有搞錯？安徽曾富甲海內？盛產流浪漢的地域還曾是大商人的群落？皖南的山和水是一塊最豐沃的商人的土壤？這一系列的疑問勾起了我強烈的好奇心，促使我大量地披閱典籍；明清時期鼎盛一時輝煌至極的徽商群從歷史的煙塵裏向我走來。
請隨我欣賞這樣一幅蒙太奇：在古徽州的歙縣、休寧、績溪、婺源的商業重鎮，身著綢緞、搖著折扇的商人們志得意滿地看著一箱箱貨物被裝運上船，天空懸著一輪溫暖的太陽……幾天過後，那必定是個黃道吉日，一頂頂豪華大轎停滿了碼頭；在震天的鞭炮聲中，商人們緩步走向華麗的貨船，身後是簇擁的家丁和船夫……纜繩解開了，商人們優雅地向岸上的人群拱手作別；貨船一路漂浮而去，泊揚州，抵京師……商人們來而又去，去而復返，去的是成船的貨物，返的是成船的銀元，銀元又變成了古徽州精妙絕倫的牌坊、大宅，以及鱗次櫛比的票號、商舖……
這樣優美的畫面在我的頭腦中經久不散，我對安徽曾有的惡感剎那間隨風而去。我開始逢人便介紹安徽、推薦安徽，「無徽不成商」這一當年的俗語被我重複了無數遍。我開始想，我應該去真正踏足一番安徽了，我該去領略什麼是輝煌的味道了。
然而，這個念頭多年來因為我匆忙的人生卻一次次未能實現，徽州不下十次與我擦之交臂。只在去年，因為一次黃山之行我終於走了趟徽州。
但沒想到，我腳下的徽州已不是昔日的徽州了。徽州這一極富文化底蘊的稱謂早已被「黃山市」所取代；經典的牌坊只剩下了可憐的一點遺存；昔日的商業街大都成了民居；票號當然是沒有的，國有銀行的分理處讓人無法追憶徽商們龐大的現金流；茶館裏飄出的茶香倒使人想起「前月浮梁買茶去」，然而只是絲絲縷縷。讓我更加黯然的是，黃山宰客現象嚴重。難道只有在電視劇《胡雪岩》裏，我才能追蹤到徽商的光榮與夢想嗎？
然而心裏卻一直在默默地祝願：但願這只是一次偶然，只是一場浮光掠影；祝福安徽，祝福她再現往昔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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