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12-20] 輝筆而就：路邊社

梁家輝

　現代人早出晚歸，感情冷漠，可能做了幾年鄰里也不知同樓住客姓甚名誰，偶然在升降機碰面，也只會盡量把視線移開，心中希望快點到達目的樓層，或至少有多點人進來，避免冷場。因此，大廈看更往往是最清楚各住戶來龍去脈的人，而他們的崗位偏偏又是最孤獨的，要找人談兩句也不易，你若想知道甚麼小道消息，問他準沒錯，怕只怕話匣子一打開，便談過沒完沒了，你變得難以脫身，搞不好，還成了看更口中的主角，讓人知道：「×座×樓的某先生最愛八卦別家人的事情。」

　張愛玲早就借小說中人的口說過了，紅玫瑰與白玫瑰的男主角對新搬進來的弟弟說，租住人家的地方，最忌和人家的下人太熟稔。我想作者的意思除了不想弟弟太八卦，也怕弟弟的好事被人家的主人知道吧！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多言的下人不會只向你輸出而不把你的事輸入的。後來張愛玲一人孤寂離世，也要數天後才被看更發現，大抵她很能遵守不和下面人交往這條規則吧！

　最近較少回公司的我，偶然回去一次，同乘升降機上樓的清潔大嬸已經告訴我說：對門那公司因為本地生意不如前，已把主力北遷，員工正在放大假，香港總部連空城計也懶得唱，實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有一天沒一天地營業，而轉角的公司則因租約談不攏，準備遷到樓下兩層樓去云云……。我想如果和他再待上五分鐘，我所知的「近況」可能比天天上班的同事還要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