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1-23] 副刊藝術.禪學佛偈與呂壽琨的藝術觀放大圖片
莊子自在 1974
徐子雄
現於香港藝術館舉行之「呂壽琨新水墨」畫展,展品包括了從傳統形式(早期學習畫作)到現代觀念的禪畫。作品除展示畫家的創作充沛力,還顯現了思維觸覺的銳敏和廣闊度,反映技巧的豐富表現力和繪畫的形式美。對一般觀眾,呂氏的可觀可賞水墨山水畫是較易接受,而近乎西方抽象畫的禪畫是較難明白他的立腳點。本文就呂氏的禪畫欣賞方法展開討論。
禪與藝術
中國畫家長久以來都以讀書人居多,讀書人則多受儒家學說影響,中國藝術的思想底蘊亦因此而儒化了,故此傳統精神是由儒釋道三家合流成局,它影響了畫品的旨趣。文人畫家追尋的境界乃空靈與韻致等。故有人論文人畫時指出,畫中要帶有文人的趣味,要在畫外看出許多文人的感覺。呂先生的禪畫,算是抽象,大筆揮灑,有近似美國那些抽象表現主義的形式,他以禪為畫題而並非「無題」(西方畫作不少只以「無題」作算,讓觀者去想像其內容思想)。禪思看來必對呂氏有某程度的影響,或甚至是呂氏這類作品的內涵。禪畫系列中,其中有疏落數筆而只留一點紅來點綴的,呈現一種崇尚高簡的境界。
夢話夢說
藝術是一種工具,亦同時是一種思想溝通的方法,它也有人生和人的學養的含義。藝術家和社會之關係微妙處往往創造了一種緊張氣氛,或對立態度。呂氏的禪畫,當然只能吸引極有限的一些人,呂氏最後期發展的作品最能顯露他的文人氣質,也是這種氣質使他達至自己追求的目的。熱愛藝術的呂先生絕不因生活貧困而放棄求藝的目的。讀他撰寫的《遇僧記》,我們當明白到他身受的痛苦。他藉著一個以自己為主角的發夢故事來講述為何專心做畫家,而想到出家為僧的做法。結果被老僧責備一番,告誡他做人父母要有責任養家育兒,不應以逃避來滿一己之私。他夢醒而記起童謠一首:「水有來源樹有根,無根蘿蔓是寄生,寄生假託無來去,真正根芽在我心,植根播種歸地土,選種籽時要認真」。當然這是以夢來說教,又加上文人胸襟和豪情就構成了他的獨特個性。他想講出「世事皆因緣所生,畫人要安於窮而樂於道」吧!
禪思禪畫
不少畫家為了達到吸引人的目的而選擇了很特別的傳播方式,不過讀呂先生的畫作,若同時也讀他的著作,那些散文式文章和繪畫講義,總不難找出他的思維是與儒、道、佛的思想纏繞在一起,佛教對中國藝術的影響較易見於寶殿擺設與石窟雕塑,而較含蓄的是在畫人的審美態度,這也許成了中國士大夫和文人的一種口味。中國水墨畫,自宋以來一些傾向以禪品畫,重精神輕形式,亦起了寫意之風,崇尚高簡逸筆草草。畫家也愛以詩文入畫,這種趨勢使繪畫走向文人化與文學化。從呂氏後期作品的發展便不難找出這種傾向。
有計有偈
國畫的筆墨精神和沿著「形神兼備」的理念發展,就抽象與具象的兩極把主觀和客觀距離擴大了。今日的畫家,或者每個時代的畫人對筆墨都會有相繼的研究。呂先生相信「筆墨當隨時代」而轉換了視點。呂先生在世時,他催生了「元道」和「一畫會」。這兩會的興衰也許是緣起緣滅的反照吧!在最後的著作《水墨畫講》,他再以夢作偈語結尾,他夢見老人贈錦囊,醒來拆開讀之,字句是:「天下紛紛多所爭,水墨滋榮因有根,不肖兒孫爭家產,賢良子弟向外伸。歷史崇洋可借鑑,黃河不怕風雨侵。能者居之成真理,真理顯時盡歸心」。先生的確有偈,也許計到未來的紛爭,就不少水墨媒介的新花樣出現,留下一種啟示。水墨畫運動已成過去,今天旗幟繽紛,能者何所居?何所在?人們往往用現在的觀點來思考過去,看過去的水墨運動利人處,如「一雨普滋,千山秀色」吧!筆者忽又想起了佛法輪迴說中一句:「蚯蚓盤成球形似百合,但豈能化成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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