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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9月21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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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9-21] 聊天室:脫離死亡的櫻桃

胡曉明

 阿巴斯(Abbas Kiarostami)的電影《櫻桃的滋味》堙A一個中年人駕著一輛吉普車,在植被稀少的山路上行駛,他東張西望,神色倉皇,似乎在尋覓甚麼。原來他是在找一個願意埋他的人。

 故事一開頭就打上了省略號,觀眾不知道故事的前面究竟發生了甚麼,我們不知道他究竟遭了何種罪孽。那樣的氣氛,我們甚至不得不猜想著古老得跟我們一樣的美索不達米亞文化,是不是老得以至於要自我埋葬了。

 中年人一路詢問的人,有工地上的工人、拾荒者、士兵、神學院的學生和博物館堣u作的老人。這些人似乎都是偶然遇著,實則人人含有隱喻,猶如一個個不同的動詞,用來表達對魔的抵抗,對死亡的否定。

 無論是活得極端苦累的工人,還是活得極為卑賤的拾荒者,無論是生活本身就與死亡作鬥爭的士兵,還是生活具有出世意義的神學院的學生,不約而同拒絕他的要求。這表明儘管那企死者,可能正體現著生活的本然(像車行於路一樣不可轉),以及世界的終端(個體終歸於盡),然而人類的真實情形卻是,留住生命,尊重生命,哪怕留住和珍重的努力,都只是一廂情願的癡望而已。

 那些不答應幫助你死的人,理由很簡單。一是不能為了錢而助死,這是違反道德的;二是你不能勉強你的死與我相干,這是違反自由的(儘管你有死的理由,但與我的真實生活不相干;你可以有你選擇死的自由,但是你不能把這強加於我,或者通過全理性的觀念加之於我)。

 阿巴斯的這部片子,不僅是用否定的形式,來表達對生命的肯定,而且也是探討了死亡與自由的倫理學。這也是傳統宗教在現代世界去魅的情形下,從內部而不是外部來嚴肅探討理性生長的問題。

 企死者後來碰到一個在博物館工作的老人(隱喻歷史老人),老人為了孫子的醫藥費,先答應了他(暗示為了後代,前代可死)。後又力勸其不要自殺。告訴了他關於櫻桃的故事:原來老人也曾有自殺行為,找到一個櫻桃園上吊,園中樹皆不結實。恰巧碰到飽滿的櫻桃,就吃一顆,非常香甜,於是就一顆顆吃下去,改變了求死的念頭。

 這個櫻桃的故事有點像童話寓言,不是影片的精彩所在,如果這樣期待,就會失望:我們一直想知道的「櫻桃的滋味」,原來這樣幼稚。生命的真義,也許不僅在於要把櫻桃一顆顆吃下去(每吃一顆當然就增加活著的分數),而在於每個人都不苟活,無論是怎樣的人。

 生命的緣,或許是偶然、破碎,甚至有點虛幻的,然而恰巧是生命的緣本身,即賦予生命的美好。哪怕還有一個貫穿其中的命題,都不能替代這個美好。

 影片的結尾是阿巴斯正在拍電影的一段真實錄像,色彩由厚實的褐色轉而為晨光微熹中綠意b然,隱喻他所從事的工作,也恰是致力於發掘生命意義,也是生命富於綠意的一種。

 他這樣選用「人類製作」(「藝」字的本義)這一符號作句號,即是告訴我們,人生的意義並不在於最後找到的是甚麼,而在於尋找的過程本身的飽滿、真實、綠意b然以及其間的反省自得。生命本身就是目的,上面沒有一個更高的目的。陶淵明早就寫道:「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誰把寶押在最後,誰就是真正的低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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