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14] 百家廊：美麗時光真美麗？ 放大圖片
懷舊是其中一種歷久不衰的潮流，常有電視台在節目中懷舊一番，而跳「A GO GO」則是懷舊節目的指定動作。
李 悅
「懷舊」可說是人之常情吧？特別是有了相當年紀的朋友，每當見到有些甚麼或新或舊的事物，總會情不自禁的說出一句：「我們從前……」很奇怪，絕大多數的懷舊，都是懷念過去的好事物，正如英國人口中的「美好的老日子」（good old days)，過去的甚麼都好像特別可愛可親，即使明明比今天差的，人們也總會找出一百種理由來辯解，說那些舊東西的缺點其實也是「可愛的缺點」。
想像力美化記憶
是否過去的老東西都是好的呢？當然不是。因為人的記憶是會騙人的，大多數的人，總會不自覺地把記憶中的痛苦和不如意的部分過濾掉，而把美好的部分更深刻地留存下來。因為總是把不如意的事情誇大而把愉快經驗遺忘的話，人恐怕很難活得下去，天生性格如此的人，可能大多數命短，留下後代的機會也少。在達爾文「物競天擇」的理論中，生存下來並繁衍後代的人，都以樂觀者為多。因而能在今天生存的人，基因中大都有點為自己「隱惡揚善」的基因。
而且因為懷舊，必然都是從前的事，也就是發生在每個人年輕時的事。在大多數的例子中，青春歲月都是美好的，而與自己青春年少時的經驗相連的事物，自然也特別覺得可愛。
懷舊的形式有兩種，一是跟同輩在一起時話當年，以重溫當年的美好回憶，分享和互相補充過去的共同經驗，增加彼此之間的共同點和了解。
另一種情形是跟晚輩在一起時，向年青一代介紹他們沒有的經驗。既是「以古鑒今」，以過去的經驗教訓後生小子，又是向年青人誇耀「余生也早」，經歷過許多今天已消失了的美好事物，如舊日大家庭中「鐘鳴鼎食」的氣派，家中穿白衣黑褲拖著長辮子煮菜特別巧手的順德女傭等，以顯示自己比今天的年青人不單更見多識廣，而且更為幸福。
其實舊的東西，能比今天的新事物好的並不多，甚至可說極少。因為要是好的東西，理應代代相傳，生生不息才對，怎麼會被時間淘汰掉呢？今天在我們心目中的舊日美好物事，大都經過我們的想像力來美化。
倘若有部時光機器，能讓我們回到過去的日子，再親歷過去的環境，親自接觸當年的事物，當會發覺，一切原來是如此的落後、粗糙、笨拙、緩慢和不方便。
舊屋設計不舒適
好多人說現在的房子「樓底低」，比不上從前的老房子好住。但要讓他們住回從前的老式唐樓（當年典型的中間階層住所），首先便會發覺爬那又長又窄又陡又暗的樓梯叫人吃不消；進到屋裡，馬上覺得房子的間隔絕不理想，要把前面向街的部分用作房間，裡面的客廳便會黑暗無窗——當年人們習慣把唐樓的主要部分間成三間房，向街的是「頭房」，向後街或天井的是「尾房」，兩者之間的是「中間房」或客飯廳，無論怎樣間，中間的那間都是沒有窗子的。
而舊房子的柱子和橫樑特別多，室內設計也是煞費思量。不單香港如是，就是在外國也差不多。巴黎塞納河畔的公寓，看上去古典優雅，租金也甚貴，但住到裡面可一點不舒服。
首先是電梯像個小鐵籠，又窄又慢，多兩個人也裝不下。要是上下班的「繁忙時間」，要排隊等電梯真會叫性急的人心臟病發；房子的窗又小數量也少，屋內的光線不足，暗暗沉沉的，白天也非開燈不可。
物價「便宜」要計數
洗手間更是窄小得可憐，大多數都沒有浴室，叫我們這些住慣現代公寓的人去住，相信住不到一個月便馬上要搬出來。老人家常說從前的物價便宜，但別忘了當時人們的收入更「便宜」，五十年代時的白米價五、六毛錢一斤，但人們的薪水平均只是一兩百塊。以這個標準來算，等於現在每包五公斤的白米要賣三、四百塊錢一包！活雞一隻賣五元左右，也等於現在的二三百元，怪不得那時候家裡吃雞是大時大節方有的「盛事」了。
可是當時的食品，一定健康新鮮和好滋味得多了吧？當時的東西，記憶中味道的確是好，但這一方面是記憶的美化，另一方面是年輕時胃口好，吃甚麼味道都是好的。
食物賣相難相比
我記得最清楚的，是食品的賣相比現時的差得遠，且質量極不穩定。買雞時要是不會挑，可能買到一隻怎麼也咬不動的「橡皮雞」，水果個子小又佈滿了斑斑點點和傷疤，賣相絕不能和今天的相比。無論如何，一般中等家庭收入的人家，食用無論在質、量和品種選擇之多方面，都要比現在差得遠。不過不管怎麼說，當時的人情味總是較濃的呀！
你也許會說。不一定！當時的人窮，住得擠迫（一家八口一張床也不罕見），為了爭奪有限的空間和資源，人們都掂斤扣𠕇錙銖必計，吵架和閒言閒語要比現在多得多，教育程度低（有很多人不識字），一言不合，打架是家常便飯。
政見不同人士更是壁壘分明，彼此之間有如生死仇人，對異見的包容程度反被嘲為對敵不堅決。公民道德也比今天的差，擠上巴士時就像打架一樣，人們對隨地扔垃圾和吐痰簡直是不假思索隨意為之。
還有貪污和種族歧視（白人欺負華人被認為是理所當然），政府機構人員的惡劣態度……要你在那個時代生活過，便會知道能生活在今天，實在是何等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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