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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3月9日 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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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3-09] 百家廊:可愛有時,批判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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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學生的心中,對大學的文化有著不同的見解,值得反思的是語言決定文化,還是文化在社會的歷程中自動更新?

——閱讀中大英語化政策

鄧小樺

 任何事件,它值得公眾注意的原因,除了它涉及重要的公眾利益之外,還因為它能夠提出一新我們認知的事物。就因如此,中大近日發生的改變教學語言政策事件,我認為大家都值得去看一看。

 香港社會的分化情況已經日益嚴重,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而中大的教學語言政策事件中,反對校方政策的學生會,則流露出一種亟欲統合各方意見的包容性。這點在我們的社會中,不可不說是彌足珍貴的。

尊重自重,社群互融

 首先,學生會所發表的《哭中大》初稿,文中有言「很不幸也很諷刺地,我們的大陸同胞,較香港人更看不起自己的語言,只會挑那些以英語授課的香港的大學來讀」;此言一出,在校內引起了很大反應,一些內地同學感到強烈不滿,幾乎令學生會陷入危機。

 然而,中大學生會的同學並沒有就這樣與內地同學來個無盡的論爭,而是很快就認清了,這樣是陷入了校方的分化政策,因為指內地同學喜歡唸英文多於中文的,是校方文件裡的論調,並不能真正全面代表個別的、作為人的同學。

建立同一族群親厚感

 事實上,就我們的自身經驗也可知道,內地同學的想法和取向當然是多元的,學習不同科目、來自不同地方的同學,怎會只有一種想法?學生會向同學道歉,更改文章,並著意去了解和把內地同學的聲音引入事件的討論。這樣一來豐富了討論,二來也讓內地同學在校園中的重要性真正地提高,不再處於過客般疏離又邊緣的位置。這樣成熟的處事手段,是令社會人士驚喜的。

 當然,一些內地同學的勇氣和見識也值得佩服。他們沒有怯於一時猛烈的反對聲音,反而敢於在看來不屬於同一個族群的人面前,說出不同的意見。例如有同學稱,她是放棄了北大的學位而到中大讀書的,因為她聽到她的老師說,在南方一個小島上有一間以「中文」為名的大學,這種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堅持令她心嚮往之。

 這種說法不落俗套之處在於,它顛覆了「北方/文化vs南方/經濟,南方永遠從屬於北方」的古舊論述。可見,我們這些南方的城市,更應建立自己文化上的自尊心,不要讓人誤會我們只埋首於賺錢。而因為表達了對對方的尊重,看來屬於不同族群的內地生和本地生,就建立起屬於同一個族群的親厚感。無論是任何族群之間、任何方式的交流,其成功都必須建基於對他人文化的足夠尊重,和對本身文化的深刻自尊。

 我們的大學生好像已經被唾棄很久了:功利、冷漠、語文能力低,不一而足。其實,學生不就是一個專門學習的職業嗎?學習,吸收新知識,接著更新自己的想法。理想中的大學,大概是個最具包容性的烏托邦,讓各種知識和文化在衝突中共存。一個有激烈衝突和矛盾的社會,份外需要一間優秀的大學,和優秀的大學生,把象牙塔裡的包容性帶入社會。有趣的是,這次中大學生會在對大學的不理想狀態之批判中,透露了一些熹微的光芒,彷彿我們與這種理想狀態尚未絕緣。

可樂與「本地主義」

 我們經常會看見「國際化是大勢所趨」這種話。「國際化」當然是不可迴避的問題,但稍具常識和頭腦不是過度發熱的人,都會想到必須找到自己的立足點,才能面對國際化的挑戰。事實上,伴隨國際化潮流而興起的,除了「全球化」的單一化傾向外,就是全球各地的「本地化」反思。

 一位美國教書的台籍教授Wang Jing,曾做過一個廣告研究:在可口可樂的全球化商業侵略之下,中國本土的飲品如何確立自己的地位而不被侵佔?她舉了兩個例子。一個是「中國可樂」的廣告,以民族主義作招徠——「中國人的可樂」,但廣告的風格和賦色,都和可口可樂的廣告如出一轍。

 「中國可樂」初期投資很大,但很快就在競爭中敗下陣來,其市場佔有率完全不能與可口可樂相比。但一個上海的老品牌「力波啤酒」,卻始終在市場上遙遙領先。

 「力波啤酒」一九八八年成立,在新世紀的全球化挑戰中,它採取的廣告策略是強調品牌與上海社會的共同成長,口號是「喜歡上海的理由」,電視廣告中亦營造新舊共存的社群感。筆者瀏覽過力波啤酒的宣傳網頁,發現它不但將自己企業的興衰起跌形容為「曲折動人」,而且非常注重本土策略和地方殊異性,主動提出「中國人最愛喝『自己的啤酒』,北京人喝燕京、瀋陽人喝雪花、廣州人喝珠江、哈爾濱人喝哈啤……每三個縣就有一家啤酒廠,一方人喝一方酒。」

 話說回來,Wang Jing的研究結論是,能夠讓我們在全球化衝擊中站直身子的,不是民族主義(nationalization),而是本地主義(localization)。這也令我想起我的老師,在科大教書的台灣學者陳麗芬,一針見血的諷刺:「以前從來沒有人懷疑過香港是國際城市呀,但現在偏要點明『亞洲國際都會』,就令人疑心是不是某處出了問題,香港不再國際化了。」

 多位評論者都已經解拆了「國際化等於英文化」的簡陋思維,這裡不一再重複。要動員群眾又不簡化問題,實在是很難的,尤其當「簡化的思維有利於號召」這種說法奇怪地被塑造了一種共識。而中大學生會在這次的事件上,一直吸收外界的意見,不斷調整策略,沒有墮入狹隘民族主義或閉關自守拒絕面向世界的陷阱中,可算是近年學生的最高水準表現之一。就是在這裡,我看見一些象牙色的反光,堪稱可愛。

必要的批判

 當然誰都知道,包容不等於把所有觀點不理好壞全無批判地照單全收各打五十大板。學生會把焦點集中於攻擊校方,而沒有分散精力去批評一些實在有欠水準的論點。在這一點上,可算是照顧不周,欠點稜角。

 例如某報有一篇評論文章,《也來哭中大學生會——粗口與咄咄逼人的語言》,裡面批評學生會「罵老師」、「罵校長」,說到底認為學生必定要是俯首低頭的馴服動物,這種只是腐儒之見,大眾也不必理會。可是作者在後文卻又提起中大學系合併的舊事,以「合併可節省公帑六千萬」為招徠。若只談節省,關閉所有大學,還可節省數以十億計的公帑哩。

 重要的是,大學教育的質素如何,公帑花得值不值得。問題是,連日本研究系為何要自成一科這點都不明白,證明他的「國際化」裡,並沒有「了解他人文化」這點基礎,好像把不同人放到香港來就很國際了。日本在亞洲佔有極高的國際地位,且又對本土文化極為堅持,正是國際化一個重要的研究例子,連這點視野也欠奉,還要對「國際化」問題置喙?

 另一個專欄作者最近常就中大改變教學語言事件發表尖刻評論,最有趣就是突然表現得很知道中大學生在想什麼,說「大部分師生都贊成英語化政策」。我也沒有做數據調查,但憑常識都知道,此專欄日日都是紅酒大班之類,談的地方不是在三藩市就是洛杉磯,這種高級人物,一個月會見到多少個學生?作者還嘲笑中大人好哭,認為是酸秀才表現。

 此言侮辱了中大學生不要緊,卻把我們自古以來所有憂國憂民的先哲都輕貶了,正是學了洋文過了大海就忘乎自身的買辦人物。在香港逆境求存的時候,我們格外需要具有信念和對本土有深切關懷的大學生,而不是對本土疏離得隨時遠走高飛的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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