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4-19] 百家廊:貝婁:天堂與地獄之間放大圖片
攝自1997年的照片,還看到老頑童貝婁天真的笑臉。
雨 岑
美國著名猶太裔作家,一九七六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索爾.貝婁(Saul Bellow)四月五日在美國麻塞諸塞州的家中安靜地去世,享年八十九歲。
巨星的去世震動了整個文壇。法新社在訃文中,讚揚貝婁「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和海明威等人一起構建了美國文學的基礎,而當時美國文化正逐步佔領全世界」;「他最擅長描寫的就是大都市知識分子的生活和心態,探索現代人的精神危機和出路,多層次、富有質感地刻畫人物的心理活動,文筆輕快跳躍。」
「不成器」的猶太孩子
一九一五年,貝婁出生於加拿大的蒙特利爾,父母都是來自俄國的猶太移民。貝婁自幼熱衷於文學和音樂,從大量的名著閱讀中得到活力的滋養,執著地追尋著自己的文學使命。
但是,在身為成功商人的父親眼中,從小體弱多病的貝婁是家中最不成器的孩子,因為他為自己所選擇的道路似乎與父親心目中兒子該走的道路不一樣。在這個猶太移民的眼中,空談政治毫無意義,舞文弄墨更是不務正業,因此父親並不贊成兒子去搞文學,也不欣賞他對政治的熱情。
在兩個「有出息」的哥哥眼中,貝婁書呆子氣十足,是個任性的孩子,沒有遠大的抱負,也沒有甚麼前途。貝婁從小就強烈地感受到自己與家人之間的差異,但是,固執的他並不想改變自己。他在後來的一篇文章中談到:「我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到,有股力量告訴我,我的猶太人血統、周圍的環境、我的教育在多大程度上會決定我的人生道路,這完全取決於我自己……那時我的想法還不是很清楚,我反抗物質力量的方式就是固執。」
晃進文壇的年輕人
一九四四年,貝婁在海軍服役期間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長篇日記體裁小說《晃來晃去的人》,描述了一位辭去工作、等待應徵入伍的猶太青年約瑟夫的故事:二戰期間,約瑟夫辭去了旅遊局的工作,等待著入伍的通知。徵兵手續相當繁瑣。由於他是加拿大人,一個不列顛臣民,入伍前必須經過調查。幾個月後,調查完畢,但有關部門又出台了一些針對已婚男子的規定,他必須再等待。約瑟夫被迫整日無所事事,依靠妻子生活,漫無目的的自由使他失去生活的重心,最終成為「晃來晃去的人」,充分顯示了主人公的孤獨和異化感。
小說出版後,貝婁對自己並沒有太大的信心,感到故事在很多方面都不盡完美。功成名就之後,他在回憶這兩部小說時表示,它們基本上屬於學徒練手的作品。不過,評論界的看法比他自己寬容和溫和得多,認為小說清新而生動,很有想像力,極其準確地刻畫了當時許多人的心境。
隨後,貝婁的創作一直一直保持穩定的創作產量,逐漸登上文壇巔峰。他的許多人物形象都有典型的現代性特徵:極端的倦怠無聊,把周圍世界看作不必要的東西,所以有評論家把他的人物說成是「慢性憂鬱症」患者。
功成名就
在一九七五年出版的《洪堡的禮物》中,貝婁的矛頭指向現代美國整體的社會環境對於精神文化的壓迫和破壞。洪堡早年曾是紅極一時的詩人,後以文人的理想主義支援斯蒂文生競選總統,不料後者被艾森豪威爾擊敗,洪堡抑鬱至發瘋而死。與洪堡形成對照的是他的朋友西特林,他躲開潦倒瀕死的洪堡,躊躇滿志地出席美國總統的晚會,歆享當代文明的種種財富。但最後,西特林卻發現他在這個物質主義的社會裡失去了創作靈感,再也無法實現自己的抱負。
《洪堡的禮物》為貝婁贏得了諾貝爾文學獎,他的成就得到了世人公認。此外,他還是唯一一位三次獲得美國全國圖書獎的作家。在文學領域之外,貝婁還深切地關注著美國當代的精神生活、高等教育乃至政治形勢,經常發表隨筆時評,接受媒體採訪。他對權力掌控下的教育和學術體制尤其有著深刻的反省,許多文章矛頭直指體制化知識分子的依附性、自命不凡和虛偽浮誇。
創作手法:自傳+外星人
「小說是一種更高層次上的自傳。」貝婁的作品中經常有自己或朋友們的影子。例如,洪堡取材於詩人德爾莫.施瓦茨;漢德森脫胎於作家約翰.查普曼的兒子錢德勒;而《赫索格》中那個戴綠帽子的男人也確有原型,那是一位名叫傑克.路德維格的教授,並且在現實生活中確實曾經勾引過貝婁的妻子。
二○○○年,八十四歲高齡的貝婁寶刀未老,又發表了長篇小說《拉維爾斯坦》,為世人奉獻了一部充滿睿智和深意的力作。作品沿襲了他先前作品的主題和風格,反映的依然是都市中產階級知識分子的生活方式和情感困惑以及對社會和人類終極意義的理性思索。但這本幾乎算得上封筆之作卻引起了極大的爭議。
《拉維爾斯坦》是貝婁以他最好的朋友阿蘭.布洛姆為原型寫成的,它只記述了主人公生前最後幾年的生活。布洛姆生前在文學界享有崇高的地位,並曾受到柴契爾和雷根的推崇。他於一九八七年出版的著作《美國精神的完結》為他贏得了如雷貫耳的聲名,使他成了捍衛古典文化和傳統美德的化身。雖然在道德、學術和文化上他是一個保守主義者,但他卻是一個秘密的同性戀者,並感染了愛滋病。他於一九九二年死於肝癌,終年六十二歲。而作為最了解他的朋友,貝婁也最徹底地把他的隱私公開了出來,這讓很多人感到疑惑和痛心。認為貝婁以這樣一種方式公開了朋友的隱私是對友誼的背叛。
縱觀自己的一生,在談到自己的藝術創作手法時,貝婁將自己比作是一個剛剛來到地球的外星人。「我此前從來沒有看到過這個世界。如今,當我觀察著這個世界的時候,我發現它真是漂亮,一份奇妙的禮物,一個迷人的現實!不過,我的一個最聰明的朋友卻說,當末日來臨的時候,所有這些都將消失。但是,我並不完全相信這種說法。如果你問我是否相信人死後還有生命,我會說,我是一個不可知論者。在天堂和地獄之間還有更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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