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7-30] 妙筆可言:茉莉花開了放大圖片
■徐 霞
今年五月,在花墟買了盆茉莉回家。
五月是茉莉初上市的季節,不知道是哪兒運來的,黃黃的大塊硬泥一分就是幾十盆,像眯著眼曬太陽的孩子,一堆堆地坐在花店門口,抬頭望著路過的人,小小的枝苗上漲滿了白色的花苞,像快爆發的火山,但不是紅色,是靜默的乳白。等待著人以極其廉價的價錢把她領走。
我想在夏天的時候擁有一盆茉莉好久了,因為她。
夏天幽靜而清爽
茉莉和我坐著火車回到家,果然不出幾天的工夫,五吋來大的白瓷花盆綻滿了數十朵的小白花,每天成批地來,成批地去,小白花吹得一地都是,拿在手裡看,完完整整的小骨朵兒,還未完全地綻放,就躺在我家的木地板上了。一個星期後,茉莉花的葉子開始枯萎,接著是一整條一整條地焦黃。好像暴烈地活過一星期就可以安然地去了。
那個夏天我家有個陽台,隔著十來米又是一個陽台,鄰居家的陽台,她的家。
她家的陽台上夏天總飄來幽幽香味,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除了茉莉,還有文竹,白綠色的夏天,縱使真實的世界多麼炎熱,在我的記憶中,那幾個夏天,因為有了她家陽台上茉莉,夏天總是幽靜而清爽的。
她有一把粗而黑的長髮。夏天的時候,她洗完頭總要好久好久才乾,一般是黃昏的時候,她會站在陽台上讓晚風把頭髮吹乾,很多次我們就這樣在相隔十米的陽台上相遇。
她應該比我大五六歲吧,那時候,她應該是十六歲。陽台上的茉莉應該是她爸爸種的,因為記憶中她從來沒和我談起過那盆茉莉,她有沒有為茉莉澆過水,我也忘了。除了茉莉,我還記得樓下花園圍牆的小薔薇,玫瑰紅色和黃色的攀爬品種,每天走過那道圍牆,總有欲望折幾枝。那幾個夏天,是有梧桐樹,攀爬薔薇,茉莉花還有她的夏天。
五月的茉莉還不到六月就大氣將盡的樣子,我終於下了決定,為她徹徹底底地換一次環境。先把茉莉連泥土連根一併倒出來,仔細地把已死掉的根和枝剪掉,檢查還有綠葉的根枝,一大把的茉莉花枝,到頭來只剩下半死不活的三四枝,也不理一半舊泥一半新泥的規則了,全數換了從花墟買回來的黑泥,濕濕地應該夠營養了吧。把舊泥扔掉,那黃色的大塊乾硬泥土,想來想去想不通為甚麼能養育出之前那發瘋了似狂開的白色小花苞。
她被男孩拐走了
她的父親原是無錫人,但去了海南島當空軍,她媽媽那時是空軍太太,隨著先生在海南島住下來,然後生了他們兩兄妹。其實她很少和我說她海南島的童年往事,那時候我們說些甚麼,我真的不太記得了。
我記得最後的那個夏天,有個男孩經常騎著單車躲在樓下等她。後來我們全家搬走了。爸媽偶爾回舊居,聽到一些關於她的消息回來說起,語氣中不無唏噓。
阿萍被那個男孩子拐走了,她媽氣得發心臟病,他爸差點要去那個男孩家打死她。後來聽說生了個小孩,那男的借錢做裝修生意,但做得不好,聽人說有一次阿萍穿了一雙破皮鞋,抱著小孩回娘家,也不敢進門,就瑟瑟地站在門口,還是她媽不忍心,拖著她進門。她爸也不和她說話,也不攔她,就一個人喝酒。後來聽說她媽把她留在娘家的鞋子全送去,後來她又經常回娘家了。
茉莉終於開花了
而今我有了自己的家,自己小小的朝南窗台,經過花墟看到了茉莉,十幾年後,終於自己的家裡可以擁有一盆小小的茉莉了。
七月,我家的茉莉被我徹底地換泥施肥後,開始抽出綠芽,其中一條還爬上了窗台那隻由我先生從荷蘭帶回來的海藍色模型木帆船上。伴著藍色的帆布,她好像想帆船帶她出海呢,而身旁的幼枝上也零零星星地結了三個白色的小花苞。
今年三月底回舊居,我先生說想看看我成長的地方,站在舊居的樓下,圍牆上固然沒有了玫瑰紅色的攀牆薔薇,抬頭尋找我們家四樓的陽台,已經找不到了。好多陽台已被現任住客用水泥和玻璃封了起來,無從辨認,更找不到那曾經飄過茉莉花香的陽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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