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9-02] 古典瞬間：從金農居室看詩風 放大圖片
■金農晚年畫像
焦正安
金農（1687-1763）出生於杭州。30歲後，往來於揚州杭州，結交了揚州八怪之一的汪士慎，深切感受到這裡的藝術氛圍，決意終老揚州。他欣賞前人「同能不如獨詣，眾毀不如獨賞」之言，不願步人後塵，是八怪中才學最高者。《蘭竹圖》中的「一花與一枝，無媚有清苦」之句，奠定了一生畫作的基調。70歲時，家中無親人了，始寄居於「無佛又無僧，空堂一點燈」的揚州西方寺方丈室。窮困潦倒之時，紮燈籠畫燈籠去兩百步外的四望亭賣。「積歲清齋，日日以菜羹作供，其中滋味，亦覺不薄。」「夜深牛糞火，笑撥自溫存。」生存狀態，由此可見。在羅聘所作《蕉蔭午睡圖》上，他寫道：「先生瞌睡，睡著何妨。長安卿相，不來此鄉。」生活雖窘迫，創作如泉湧。今天，金農寄居室是揚州八怪紀念館的館中之館，具有當地傳統民居特色。
心中佛別於一般佛像
前進三間是唸佛堂。「且與少年飲美酒，更窺上古開奇書」，這是抱柱楹聯，也是他的詩句他的字體。唸佛堂中間豎著兩人高的佛龕。「寫經滿百卷，畫佛亦千尊。」這是佛龕楹聯。「萬德莊嚴」為橫批。寫經畫佛，樂事也。佛龕正中是金農想像中的佛像，頭髮多，與一般佛像迥異。兩邊和頭頂上的題字，密密麻麻，計840多個，近了才看得清。稍遠，有字部分宛如粗糙的石面，無字地方是個窟窿，心中的佛從裡面走出來。佛像透露出金石之氣，彷彿刻出來的。題字是《設色佛像題記釋文》，實為「佛像畫史」。所有佛像「唯於著錄中想慕而已，餘年逾七十，世間一切妄想，種種不生。」佛龕背面是一個大大的「佛」字。朝西牆壁上有金農與弟子羅聘畫的同題《達摩坐禪》圖，異曲同工。師者，以意為畫，文以布之；徒者，形神兼備，古逸雅致。還有金農的《小沙彌香林掃塔》圖，其上題道：「佛門以灑掃為第一執事。自沙彌至老禿無不早起勤作也。香林有塔掃而洗，洗而又掃。舍利放大光明不在塔中，而在手中矣。」朝東牆壁一掛畫題為《於無憂林中》，我總感到畫中之人有憂。另一掛畫是《蕉石圖》：三塊石夾著兩株芭蕉，旁附幾株小草，構成高低錯落、疏散有致的畫面，溢出超脫的意趣。
畫梅無梢無根
前進之後是庭院。院內西側昔有芭蕉、山石。今天也有，是後人補栽重疊的。蕉葉拂拭的牆上有詩云：「綠得僧窗夢不成，芭蕉偏旁短牆生。秋來葉上無情雨，白了人頭是此聲。」是為立體《蕉石圖》——金農感慨繫之題詩並據此作紙版《蕉石圖》。圖詩合為一體，透露出動人心魄的清苦之意。
後進上首是金農臥室：踏板上有腳爐。浙式大床上有一芭蕉扇。牆上一掛畫為深水池塘，邊上有枯樹，水中有蘆葦一叢。雖為臥室，亦野茫茫也。中為客堂。自畫像正對著門：手拿高過人頭的長桿在攬舟－－他要撐出苦海，而鞋是紅的－－踏破或看破紅塵了。畫中說：「余用水墨白描法自為歷三朝（康雍乾）老民七十三歲像」「遠寄鄉之舊友」，「吾衰容尚不失山林氣象也」。畫側是金農送給汪士慎的對聯：「惡衣惡食詩更好，非佛非仙人出奇。」汪晚年雙目失明，然佳詩疊出。汪自云：「衰齡忽而喪明，然無所痛惜，從此不復見碌碌常人，覺可喜也。」這一副聯也道出金自己的況味。這是金農獨創的楷隸結合的「漆書」——後人之謂，字如漆刷子刷出來的。也有人說他筆用禿了，買不起新的，使然。筆畫粗細懸殊，構成體勢極不穩定，有雄奇恣肆的氣概。牆壁上有鍾馗捉鬼圖。還有《玉壺春色圖》：正面表現梅樹一截枝幹，上不見梢，下不見根，顯示無限高遠。旁附梅枝，花正開。下首是金農畫室。面窗一幅畫是揚州八怪的祖師石濤和尚送給金的：觀音在荷葉上打坐——真正的一塵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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