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9-02] 亦有可聞：讀書是杯澆愁酒 放大圖片
■沈平水彩畫《皖南之秋》
丁 純
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去懷想往事，怕，一不小心觸及到最隱痛的部位。
童年淒涼而敏感
小時，走在通往學校的泥濘小路，橋邊的茅草房住了一戶人家，戶主已經老大不小了，人用廣州話說有些「寸」，他是我少年時最討厭的人。每次見到我，他總是滿臉堆笑，喊我父親的乳名，問我認識他麼？在北方，子女是不能知道父母親的乳名的，因此，在我看來，他就是變相的罵我……因此，他每次見到我，剛喊父親的乳名時，我就高聲說，他是你的爺爺。後來，這個老人在我爸爸面前狠告了我一狀，我的結局就是在門口的大街上，跪了整整一個中午。很多年過去了，那人也早已經安睡在家鄉的田野裡，或許他當時並不是惡意，只是逗逗開心而已。可是少年時代，就注定了，我是很在乎的一個人。
那時膽子很小。父親到離家十多里的小學教書，母親每天忙著生產隊的活。沒有大人在家，我是不敢進入房子裡的，淮北平原的茅草屋，到黃昏便漆黑一片。天一黑，我就大聲哭。院子裡的椿樹的葉子簌簌落下，現在想來，多少有些淒涼的意味。後來，有一年深秋，到蕪湖安徽師範大學去做本科畢業論文，火車經過南京，播放了《秋水伊人》，我很自然想到了空階的落葉和點點的鴉陣，那種感傷的情緒消散不去。鄰居三奶，人慈祥溫和，她的兒子沒有結婚，她在家時，會把我和哥哥摟在懷裡。她現在還活著，已經九十歲了。我吃過她的奶，沒有奶水，含在嘴裡，讓一個孩子很安定，很溫暖。
希望自己快快長大
父親是小學教師，只讀過7年的書，後來推薦上了大學，畢業後在我們家鄉教書。我也很奇怪：在那個時代，父親為什麼那麼喜歡讀書，像當時他自費訂閱了《人民文學》、《詞刊》、《安徽文學》等報刊雜誌。八十年代初期的《詞刊》的封面單一而質樸，每一期的封面就是一朵花，像花圈上的花，我特害怕，一見到這些書，我就哭。那時我認識了些字，能看懂一些字，我就讀那些歌詞，父親識簡譜，他教我背完歌詞，就教譜子，我慢慢知道父親是沒有節奏感的，一首歌雖然唱得準，但是感覺少了些什麼似的。《安徽文學》辦得不錯，我能讀懂簡單的故事。我還記得安徽省懷遠縣的一個中學語文教師，叫祝興義的，發了一篇小說《楊花似雪》，很感傷細膩的筆觸，讓人流淚。
至今，仍然不能理解的事情，我是在父親的拳頭下長大的。一件事情，父親不分青紅皂白，先跪下再說。我和哥哥一看到父親發火，就撲通跪在地上，等父親發完火，我們默默站起來。有誰說過，你看一個人的性格，就看他童年的經歷，童年你都沒有獲得過優越感，在人的一生中恐怕很難獲得了。比如，我還十分感傷，作為一個男人不應有的感傷，與那段的經歷有很大的關係。我在某種程度上性情也涼薄，我在家裡都得不到安全與溫暖，我還能相信誰呢？在夢裡，我都盼望著自己快快長大，長大了再也不會被打了。
讓讀書來改變命運
讀書，是讓人安靜的。卻在一定程度上，使人感傷。所有的東西都與人的經歷有關。我所生長的環境，養成了我悲觀的性格，可能一生無法改變。因為生活艱難，衣著粗陋，你只能那樣的生活。我有個女同學，家庭殷實，每年在秋天都買了一蛇皮袋子的橘子，我就很羨慕，我們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了——那些錢夠買很多鹽的了。還有一個同學，每天都吃麥麵餅，更讓我羨慕不已。後來發奮讀書，就想每天都能吃上麥麵餅，每天都能吃上橘子。
或許每個人都有煩惱，而我們作為小人物的煩惱，無非是一些生活上的零碎之事。中國人精神上的自足，是外國人不能比的，中國人的最主要的煩惱是經濟上的煩惱。讀書，能改變命運，使我等小人物超越以前的生活，過得幸福自由。改變自己命運只能是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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