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9-26] 中大藏經閣守門人 Colin Stor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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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大圖書館館長Dr. Storey

文：洪 磬　採訪／攝影：黃 靜

　如果大學是少林寺，為社會栽培未來的人才，大學圖書館就是藏經閣了。學者學生來來去去，書籍就成為容器，好讓學術知識能被保存下來，積累，是大學的成就所在。

　不過，今天少林寺都面對網絡世界的潮流，圖書館的角色再次面對考驗。作為藏經閣的守門人，中文大學圖書館館長Dr. Colin Storey細談「圖書館之理念」。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圖書館工作充滿了內在矛盾；令人鼓舞的，是知識的江湖中，仍有淨土。

　原來他又是一位心儀中國文化的老外，來到「少林寺」修煉。早在英國修讀高考時期，他就傾向古老的科目，投考的其中三科是拉丁文、古希臘文和遠古史。上大學時他曾考慮選埃及學（Egyptology），終於在列斯大學修讀漢學。畢業時卻適逢文化大革命爆發，七六年一開放他就到大陸去了，十六年前又來到香港。

有機的書　渴望永生

　至今天，他仍深深為中國文化著迷，二千年的博士論文就是關於當代中國政策。中大圖書館讓他引以自豪的，亦正是豐富的中文古籍館藏。

　「我們給中文古本的定義是一七九六年前的舊書，即是乾隆之前，其中兩本元朝年間的出品是最古老的館藏。我們也有英文古本，尤其是關於中國的。」

　「古本非常珍貴，為此我們提供廿四小時的空調環境，小心保存。」

　除了大學成員，Dr. Storey說他們也會向真正有需要者開放古本，但不能像普通館藏那樣無條件供閱覽，「我們不能整天開放特別藏書室，因為那個環境愈常被干擾，書籍就衰敗得愈快。閱覽者呼出的濕氣會在書本上滋生霉菌，久而久之就會侵害到書體。」

　「這些都是寶藏。我們不止想保存他們十年，而是永遠。」說到那個「Forever」(永遠)，他語調溫柔得微微顫慄，仿佛是永恆的聲音。

　這正是古本的永恆吊詭：書本終究是損耗品，既要使用又要保存永遠，如像要肉身長生不老。處理不好，就會漸漸在暗角中凋零，即使不腐朽，亦和死去沒有分別了。

　「中文古本直至最近都是用天然材料製成。不像西方，自從一八五零年代就用化學膠水，釋放出來的酸性會腐蝕書本，因此很多西方古本都已不成樣子了。」

　「保存古書的方法，則要視乎每一本的特點，年代與罕有程度等，然後決定將之『現代化』到甚麼程度。」例如一本清代的書，總不成裝訂到好像流行小說吧。

　「你必須要設法做最少的工夫，去保留最多的原來特色，不能失去古本美感。」

流動中的圖書館

　這邊廂在極力保存舊書籍，書本之死會來臨嗎？

　「我不相信書本會死的。作為一件器具，有甚麼好得過一本書？它便攜、耐用，你可以做個記號，留個書籤，下次直接找到，不用開著電腦再連接到網上去，多重周折。」

　「書籍作為一件連繫起『我』與『作者』的物件，已經存在五百年了，在中國更久。試問自己：為甚麼現在每年書籍印刷數量有增無減？那書本怎能說得上在死亡？」

　書本有何獨特價值？

　「如果你見到一個多於一頁的網頁，你會怎樣做？你會將之列印出來，如果有三十頁長，你就印三十張紙出來，然後好像書一樣裝釘起來，以便在床上讀、在車上讀。人們現在仍然這樣做。」

　「我知道我老了，已經五十七歲，可能因此我愛書。但我問過年輕同事，他們都一樣。」

面對電子大潮

　「你可以用Google搜尋，一定會找到很多東西，但你怎知道找到的資料有沒有質素？有沒有經過審核？有否深度？可能那網頁是一個紐約初中學生寫的！免費的電子資訊從學術角度來說，多數是垃圾。」

　不過，今天的圖書館亦與時並進，超越「書」的疆界。

　「我們開辦Information Literacy（資訊識字）工作坊，教學生判斷質素和搜集數據的策略，作為終生學習的工具，同時告訴他們，除了網上的東西，世上還有很多好資訊。」

　剛剛還在慨嘆舊書的脆弱，原來電子媒體更不耐久。

　「當年鐵幕倒下，東德秘密警察的全國80%人民個人檔案資料庫曝光。人們發現，檔案的程式落伍得只能用東德的老爺電腦讀取，外人更無法破解了。我在想，五十年後有人找到我的電腦，他們能讀取裡面的資料嗎？我不知道。宋代出版的書今天我們還能讀，但十年歷史的電郵呢？沒有人說得上來。」

　看書需要的，只是一雙眼睛；電子資料則要透過無數硬件軟件，而這些都是不斷更新的。

　現在我們不斷面對資料流失的危機；電子資料的訊號（Signal）與語境（Context）分離，流動性亦正是其缺點。

　「現在全世界的圖書館人員都在討論這個Digital Preservation（電子文物的保存）的問題，甚至有機構專門收集網頁資料，因為網頁可能幾個月後就消失了。」

　對於「資訊氾濫」這個已經氾濫的說法，Dr. Storey有一個忠告：我們應該嘗試別要淹沒在資訊的海洋中。

　至於方法如何，則是八仙過海。

　與此同時，Dr. Storey領導中大圖書館繼續擔任「藏經閣」守門人的角色，既保護館藏，亦透過與各學院教授緊密聯繫，不斷購買相關（Relevant）的書，保持藏品質素。外頭的世界亂七八糟，圖書館仍盡力保存有序，而古籍收藏就是這理念的最高體現。

　訪問完了，記者跟著他踏足「閒人免進」的善本書庫，暫時盡情浸淫在古老文化的海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