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0-22] 琴台客聚:張愛玲與「扒糞者」 放大圖片
「垃圾事件」之後,張愛玲搬來了這幢樓子,成了她人生最後的一站。
黃仲鳴
劉紹銘教授在報上專欄,引張小虹《戀物張愛玲——性、商品與殖民迷魅》中兩個詞語:「嗜糞」(coprophilia)、「戀屍」(necrophilia)來形容一些「張學」研究者:「這類心理學名詞,雖然惡心,但如不拘泥字面,或可觸類旁通,作為『張學』餘緒觀之亦無不可。」這在「張學」大行其道的今天,這可算是最辛辣的諷刺。
劉教授舉證,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有個台灣作家戴文采,受某家報館之託追訪張愛玲,卻不得其門而入;虧戴小姐想得到,竟在張愛玲的隔壁租了個房子,窺其私隱,好不容易待她現身倒垃圾了:
「我在她回房之後,半個身子吊掛在藍漆黑蓋大垃圾桶上,用一長枝菩提枝子把張愛玲的全部袋子勾了出來,坐在垃圾桶邊忘我的讀幵翻找幵……」
新聞學上有所謂「扒糞者」一詞,是指上個世紀初年,美國一班作家為揭社會黑暗,不惜「深入虎穴」,探求事實真相而大加揭露,連當時的總統老羅斯福也不放過,照揭可也。老羅斯福總統遂贈了他們一個綽號:「扒糞者」。戴文采確是一個「扒糞者」,但此「扒糞」與彼「扒糞」,意義相差何其遠哉!
戴文采的心血沒白費,在那堆「糞」况,她揭破了張愛玲的「生活習慣」。「垃圾清單」包括:一小張一小張擦手紙、空香皂盒、雞丁派的硬紙殼、Two-Tan牌鮮奶盒、輕鹽菠菜罐頭盒、使壞了的單座電爐、看過的報紙况有張剪下的頭髮三四十根……
這位戴小姐,何止是「扒糞者」,簡直是現時「狗仔隊」的「祖師奶奶」,方今的「狗仔隊」遠有不及!她草成的「狗仔文章」,委託她的報紙敬謝不敏,認為現時不適宜刊登,要留待張祖師百年之後。戴小姐不甘辛勞白耗,轉投他報,不料該報編者季季(也是作家)有職業操守,認為要尊重別人的私隱,同樣拒刊。戴小姐鍥而不捨,四處找門路,文章終於刊了出來,題目還用上張愛玲其中一篇名:《華麗緣》,「垃圾」是「垃圾」,寫成了就具有價值的「華麗」,「糞」也成了張愛玲愛用的兩種香噴噴的肥皂。
其後,我在網上讀了戴文采一篇《評點胡蘭成張愛玲》的文章,一反她的「迷張」姿態,說:「張愛玲文筆好卻文學少,或說並不文學質地。她文筆不在張恨水之下我承認,但我就是沒法被她感動,太單薄的寫法。」又說胡蘭成:「功力真比張愛玲高很多,但他寫的東西不通俗,不可能暢銷。張愛玲佔得是言情小說知音多。此話說怕也無滯,張愛玲名氣被釀得掩掉了所有的同代,很不公平。關鍵她又得到甚麼?一場文學版圖被操作罷了。」因此,可以說,戴文采之成「扒糞者」、「狗仔隊」,只是「職業」而已;對張,她還有理智看待的一面。
劉紹銘說,挖掘張愛玲佚作之輩,「若說是necrophilia,哎呀,這『話語』真有點不乾淨。」似有形容過甚之嫌。勾沉作家散佚之作,又怎算「戀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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