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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敦邦繪《靜夜思》詩意
熊 明
掛在長空中的那輪皓月，往往讓人生出無盡的遐想，總想縱身一躍，飛入其間，或輕舉衣袂，攬之入懷。於是就有了嫦娥奔月的神話，有了李白「欲上青天攬明月」的浪漫奇想，也有了一年一度專門的賞月節日——中秋。
唐人寫下大量的中秋賞月之詩，名篇佳製甚多，除杜甫《八月十五夜月二首》之外，又有劉禹錫的《八月十五日夜玩月》、白居易的《中秋月》李頻的《中秋對月》、韋縠的《八月十五夜月》等。
中秋賞月，唐人不僅詠之以詩，寫下許多絕妙好詩。也形之於小說，有了許多中秋賞月的曼妙故事。
《宣室誌．周生》故事頗具代表性。小說大略云唐太和中有周生者，有道術，將往洛谷之間，途經廣陵，住佛寺中，遇三四客，時值中秋，周生與客共賞明月。有人說開元時明皇帝遊月宮事，相與感嘆，周生言自己「能挈月致之懷袂」，並為諸客試之：
因命虛一室，翳四垣，不使有纖隙。又命以箸數百，呼其僮，繩而架之，且告客曰：「我將梯此取月去，聞呼可來觀。」乃閉戶久之。數客步庭中，且伺焉。忽覺天地曛晦，仰而視之，即又無纖雲。俄聞生呼曰：「某至矣。」因開其室，生曰：「月在某衣中耳，請客觀焉」因以舉之，其衣中出月寸許，忽一室盡明，寒逼肌骨。生曰：「子不信我，今信乎？」客再拜謝之，願收其光。因又閉戶，其外尚昏晦，食頃方如初。（《太平廣記》卷七五《道術五》）
此即著名的「梯雲挈月」。中秋之夜，周生以箸數百，繩而架之，梯以取月。而其取來之月，居然只有「寸許」，能藏在衣中。想像奇特，綽約婉妙。值得注意的是，在《周生》中，又言及「開元時明皇帝遊月宮事」，此事見之另一篇唐人小說《神仙感遇傳．羅公遠》，是另一個與中秋賞月有關的奇妙故事，其云：
開元中，中秋望夜，時玄宗於宮中翫月，公遠奏曰：「陛下莫要至月中看否？」乃取拄杖，向空擲之，化為大橋，其色如銀。請玄宗同登，約行數十里，精光奪目，寒色侵人，遂至大城闕。公遠曰：「此月宮也。」見仙女數百，皆素練霓衣，舞於廣庭。玄宗問曰：「此何曲也？」曰：「《霓裳羽衣》也。」玄宗密記其聲調，遂回。卻顧其橋，隨步而滅。且召伶官，依其聲調，作《霓裳羽衣曲》。（《太平廣記》卷二二《神仙二十二》）
羅公遠拋杖成橋，與玄宗登之入月，異想翩然。小說中又虛構《霓裳羽衣》之曲來自月宮，閑來一筆，亦見巧思。小說流播，此事遂成故實，後來小說如《宣室誌．周生》，多見引用。
除此而外，唐人小說也有據神話傳說而引申聯想，編造中秋賞月故事者。如段成式《酉陽雜俎》前集卷一《天咫》載有人於八月十五夜賞月遇金蟾蜍事：「長慶中，有人玩八月十五日夜月，光屬於林中如匹布，其人尋視之，見一金背蝦蟆，疑是月中之物。」在原初的嫦娥奔月神話中，嫦娥奔月後變成了「蟾蜍」，張衡《靈憲》即云：「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姮娥竊之以奔月……姮娥遂託身於月，是為蟾蜍。」（見洪頤吡《靈憲》輯本，《經典集林》卷二六），沙坪壩出土的漢代石棺嫦娥畫像，刻的就是兩足蟾人立而持杵下搗的嫦娥之像，恐怕是人們對其偷藥的懲罰。
當時神仙方術之說興起和流行，月中嫦娥是十分理想的仙化題材，於是神仙方術家就把嫦娥奔月神話加以改造，淡化了其偷藥的負罪情節，將其變成了翩翩神女，列入神仙譜系中，但蟾蜍並沒有消失，而是徹底物化，成了月中陪伴嫦娥的成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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