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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春江上的嚴子陵釣台
雙 木
從千島湖乘船到新安江水電站大壩,參觀以後,我們乘車去桐廬七里灘。然後,我們上船前往嚴子陵釣台。
嚴光,字子陵,曾與劉秀共同遊學,關係十分密切。劉秀東征西討,恢復了漢室江山,登基為光武皇帝。嚴光並不攀龍附鳳,更不奔走權貴之門,卻埋名隱姓,隱逸他去。光武思念故舊,愛其賢能,令人繪其形貌,四出尋訪。招之者三,才住到賓舍,特加優待。司徒侯霸和嚴光是老友,遣使侯子道送書,想去拜訪。他躺在床上不起來,看了來書,說:「君房素痴,今為三公,寧小差否?」「位已鼎足,不痴也。」「遣卿來何言?」子道傳達侯霸的意思。嚴光說:「卿言不痴,是非痴語也?天子徵我三乃來。人主尚不見,當見人臣乎?」子道不好再說什麼,要得一覆信。嚴光說:「我手不能書。」於是口授,囑其記錄。子道微嫌話少,希望嚴光多講幾句。嚴光笑道:「買樂乎?求益也?」子道語塞,只好帶著覆信回去。侯霸打開一看,是這樣兩句:「君房足下:位至鼎足,甚善。懷仁輔義天下悅,阿諛順旨要領絕。」侯霸將覆信上奏光武。劉秀笑道:「狂奴故態也。」
「故態」復萌,可見嚴光之志不改。光武看侯霸碰了釘子,別人不能左右嚴光的志趣,非皇帝陛下親自出馬不可了。光武駕幸賓舍。嚴光依然高臥不起。光武走到床前,撫摩他的腹部,親切問道:「咄咄子陵,不可相助為理邪?」
嚴光閉目大睡,不理會光武詢問。過了很久,他才睜開眼睛,凝視光武說:「昔唐堯著德,巢父洗耳。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
「子陵,我竟不能下汝邪?」御駕親臨也不行,光武無可奈何嘆息一聲,只好駕返皇宮。但光武並不死心。他不相信一國至尊說服不了一位老友,縱然老友是高士。他又和嚴光敘舊,相對累日,光武問道:「朕何如昔時?」
「陛下差增於往。」嚴光不卑不亢,簡單回答,使光武敘舊的話匣子也打不開。光武便和嚴光共臥,以表懷念故舊之情。
老朋友貴為天子,嚴子陵始終不出來做官;要他出任諫議大夫,他也不就;仍然躬耕富春山。建武十七年,復特徵,也不改變初衷。他一直在富春躬耕垂釣,活到八十歲,最後也沒有出山。
嚴子陵釣台,在桐廬縣城南十五里處,位於清澈見底的富春江畔,樓角連鋛,青瓦粉牆,翹角飛檐,古樸建築,高聳入雲。兩岸連綿秀峰,重疊翠岡;一江碧水曲折遷回;四方景色,秀麗幽靜。在半山腰,臨江有兩磐石屹立,遙相對峙,稱為東西兩台。西台為南宋愛國志士謝翱慟哭文天祥之處,東台相傳為嚴子陵垂釣處。東西台之間有一座雙清亭。亭的左右柱上刻了楹聯:
遠道息塵勞向此間坐石看雲放懷宇宙
高台瞻勝𤂌羨當日耕山釣水俯視王侯
我們視東台約有百米之高,距離江面很遠,需要多長的繩子垂釣?即使釣到魚,從百米以外拉上來,大概會脫鉤跑了。1961年郭沫若遊釣台賦詩也提出:「嶺上投竿殊費解。」他認為:「由來勝𤂌流傳久,半是存真半是猜。」我們同意郭老的意見。但是,遊覽名勝古𤂌,也不妨聽憑傳說,不可深究,否則就索然無味了。釣台在何處,距離水面多遠,是次要的,主要是嚴子陵不貪圖功名富貴不阿諛權貴,俯視王侯,潔身自好,甘居山林,躬耕垂釣,自得其樂,真高士也。羅隱的《嚴陵灘》歌凉:「中都九鼎動吳髦,漁釣中蓑且遁逃。世祖升遐夫子死,原陵不及釣台高。」這和那些奔走權貴之門,結黨營私,玩弄權術,追求名利,掌握權柄,至死不放者,不可同日而語。至於那些失意政客,以退為進,以隱為顯,名為退隱,實際緊抓權柄不放,沽名釣譽,名實不符者,其相距更不可以道里計也。李清照那首《夜發嚴灘》七絕寫得好:「巨艦只緣因利往,扁舟亦是為名來。往來有愧先生德,特地通宵過釣台。」
名利場上的過客,如張繼諷凉那樣:「鳥向喬枝聚,魚依淺灘游。古來芳餌下,誰是不吞鉤?」爭名奪利的過客,有愧嚴光高尚品德,自漸形穢,只好在夜幕掩蓋下偷渡嚴灘。嚴光之德,如范仲淹所云:「先生之德,山高水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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