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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志強 香港大學中文學院
李賀是唐高祖叔父鄭王李亮的後裔，幼善辭章，少負才名。其父名晉肅，好事者以「晉」、「進」同音，就說他應避父諱，不宜考進士。韓愈於是作《諱辨》，指出根據這種說法，若父親名「仁」，豈非不能做「人」？李賀得韓文公鼓勵，乃毅然上京應試，惜終未得登第，只當過三年奉禮郎（負責祭祀禮儀的從九品小官），就辭官返鄉。一生以詩為業，惜體弱多病，只活了二十七個年頭，就黯然謝世。
詩人早慧短命 頗憧憬神仙世界
李賀所作詩歌，今存二百餘首。詩人早慧短命，仕途多舛，對神仙世界頗有憧憬，「嫦娥」、「月宮」時出筆底，又喜用「鬼」、「死」、「泣」、「血」等字，極虛幻荒誕之能事，故文評家稱李賀為鬼才。如《夢天》一詩，就是寫詩人夢中遊天，下望人間：
老兔寒蟾泣天色，雲樓半開壁斜白。
玉輪軋露濕團光，鸞珮相逢桂香陌。
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
遙望齊州九點煙，一泓海水杯中瀉。
詩句點出凡塵名利轉瞬幻滅
詩的前四句，描繪月宮之美及與仙女相遇的情景。傳說中，玉兔和蟾蜍住在月中，而夜空灑下冷雨，就像玉兔和蟾蜍在哭泣一樣。過了一會兒，烏雲散開，斜月照壁，亮白光潔。月兒如玉輪般，在充滿水氣的空中輾過，彷彿發出的一團光亦被沾濕。此時詩人正好在桂花飄香的月宮小路上，遇上身戴鸞珮的仙女。後面四句寫詩人與仙女一同俯瞰地面。三山即蓬萊、方丈、瀛洲三座神山，從仙境下望凡塵，水陸時復更換，有時化為海水，有時變作黃塵，千載滄海桑田，猶如白雲蒼狗。齊州指中國，因國境遼闊，實含九州。然而九州之大，從空中望去，只似九點煙塵；四海之浩瀚，亦不過像一杯打翻了的水。詩人滿腔的悲苦鬱悶，藉夢中遊天乃得排遣。作者冷眼看世變的豁達襟懷昭然若揭，詩句扼要地點出凡塵名利轉瞬幻滅的事實。時光流逝之速，物換星移之快，使人事滄桑、榮辱浮沉，盡如泡影，變在須臾，不值一顧。
總括而言，李賀的詩作馳騁巧思，想像詼奇，且務去陳言，一空依傍，不落窠臼，形成了豪放恢宏、幽冷奇峭的獨特風格。詩人尤喜自鑄新詞，作品以用字奇譎、色彩濃艷見稱。「筆補造化」、「石破天驚」、「天若有情天亦老」及「雄雞一聲天下白」等詞句，皆戛戛獨造，顯見其句鍛字煉之功，實遠邁前賢。杜牧以為李賀詩直承楚騷一路，乃譽之曰「騷之苗裔」，高木秉則稱李賀為「天縱奇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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