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潔華
輪到她介紹自己的藝術創作了。大學二年級生的她,把外衣脫了下來,露出了穿在底層的一套侍應生制服。她說將要展示的作品,要跟身上的衣服配襯一起。
那套制服是白恤衫襯吊帶間條深色西褲,看起來很帥,她還把長髮紮起來。但真正呈英氣的,是她驕傲的眼神和滿載自信的表情,看起來是十分由衷的。她的作品安穩地平放在她手掌上的托盤裡,是一套三件,鑲滿了彩色碎鑽的餐具。她說在她眼裡,這些每天伴著她工作的餐具,都是燦爛奪目的。
原來打從她念預科階段開始,她便在晚上兼職當侍應生了。開始的時薪是廿四元,三年後也不過是廿八元,比起現在大學生在校園工作的時薪,當然是少了。不單她的母親產生了疑問,她的朋友同伴們都問她為什麼還要留在這所連鎖意粉餐廳的分店裡工作。她說沒有特別理由的,就是喜歡和滿足。為什麼呢?難道沒有困難的時候?答案是當然有的,特別是當被無理的客人羞辱了,她會躲在廚房裡飲泣,然後趕快抹掉眼淚,又把要分配的餐食捧到客人面前;但最好的補償,當然是客人們對她的稱讚。現在,她已升職做部長了,雖然時薪仍沒有增加。
曾經有人邀請她過檔,到一間日本餐廳裡工作;她卻認真地拒絕了,理由是不喜歡那裡欠熱情的氣氛,也嫌活動不夠刺激。
我看著閃耀的鑽石餐具映照的那張自豪的臉,對關於工作的意義便明白多了一點:那份回報原來也是關於自尊和自傲的,那是人存在的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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