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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左至右，由上至下）蔣夢麟、胡適、梅貽琦、張伯苓、竺可楨、羅家倫、任鴻雋、胡先驌。
—— 讀《八位大學校長》
蔡 瑛
大學是什麼？這顯然是言人人殊的問題。有論者將大學詩意地概括為科學發展的火車頭，文化創新的發源地，思想碰撞的自由港，社會良知的大本營，堪為允當之言。最近，關於大學的議論頗多，涉及制度建設、人才遴選、考核體系等或宏大或微觀的問題，甚至打假也波及苜蓿之地，中國大學校長面臨的關節點不可小覷。反瞻中國著名大學校長的行止，或許可讓我們獲得一個嶄新的參照系，汲取智慧。
綜觀歷史，不難發現，中國大學在極端困厄中，創造了令人炫目的輝煌。曾有人剴切地指出，在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大學是與世界潮流接軌的。智效民先生的《八位大學校長》（長江文藝出版社二○○六年一月版），從名動一時的蔣夢麟、胡適、梅貽琦、張伯苓、竺可楨、羅家倫、任鴻雋、胡先驌，如何做人做事的視角，追尋了那一代校長的風度與風骨。
顯然，胡適、蔣夢麟對於北京大學，梅貽琦對於清華大學，張伯苓對於南開大學，竺可楨對於浙江大學，羅家倫對於中央大學，任鴻雋對於四川大學，胡先驌對於中正大學，都是無法繞過的重鎮。他們性情迥異，做事姿態不一，但無一例外地將西方科學理念、教育理念，融會貫通地引入中國，在中國的土壤、氣候與環境中生根、開花、結果，造就了一代有別於傳統士子的新人。智效民先生在釐定其卓犖不凡貢獻之基上，勾勒了其共同之質：
一是「懂教育」，既對教育理念了然於胸，又有致力於學林的生命追求；二是「負責任」，以培養學生學習興趣，訓練其獨立思考的能力、習慣，養成其關心國事民瘼的情懷為己任，以新發於硎的利刃削去精神的旁枝斜椏，陶冶其健全的人格；三是「重人才」，既對學有專長者求之若渴，破藩籬，去町畦，又厲行無為而治；四是「無私心，有魄力」，不把校長之位作為謀取私利之所。
這八位校長學術背景不同，但他們大多是學術造詣精湛的大家，有的甚至是開一代風氣的大師。打量其問學之途，可清晰看到，他們有深厚的傳統文化根柢，又長期浸淫於歐風美雨，中西兼通，因而視閾開闊，胸襟宏富，其長一校，舉重如輕與舉輕如重交融，促成了八所大學的彬彬之盛，留下了一則則讓人唏噓的故事與雋語，由此也可察得其治校風格的端緒。
蔣夢麟以孔子做人，以老子處世，以鬼子（指科學精神）辦事，曾對北大的三位院長說：辭退舊人，我去做；選聘新人，你們去做。胡適的辦公室，學生隨時可進，被譽為「世界最民主的俱樂部」。凡論及梅貽琦，必讓人想起他的名言——「所謂大學者，非謂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而此言所涉，恐知者不多：此時清華大學經費充盈，大興土木，他在就職典禮上對此尖銳批評。他「只知有事，不知有我」，以「寡言君子」之舉，為清華教授治校傳統打下地基石礎，以至於流傳一句笑談：「教授是神仙，學生是老虎，職員是狗。」在南開大學，張伯苓長期受經費短絀的困擾，但他並未將目光瞄上學生家長的腰包。被毛澤東稱作「管天的人」竺可楨，以通才教育，澤惠浙江大學的莘莘學子，他常引用羅爾威的話「大學的目的，不在於使大學生能賺得麵包，而在於使他吃起麵包來滋味能夠特別好」，這難道不值得時下校長咀嚼嗎？他們以舉鼎的雄心，推進了中國大學狂飆突進式的發展，使北京大學、清華大學等短期內，躋身於世界名校之林，形成了獨具色彩與聲音的學統。在精神天地中，他們天馬行空，但在日常生活中謙遜律己，其操行堪稱一生可風，孕育了文化的尊嚴，令人擊之歎之，可浮一大白。他們的言談舉止，用「風景」二字來涵蓋，是恰當的吧。
作為一校之魂的校長，胡適等不僅以可圈可點的人格光芒，燭照學子，更設計了合理合情合度的治校方略，不為一時一地的功利所匡拘，使中國大學發育得如此葳蕤，匯成了富贍的大學精神。智效民先生縱求其源，橫求其博，描摹了八位大學的所來之徑，揭示了其春風化雨之功，開闢草萊之功，汩沒了我們的偏見與無知，得以窺見大學精神的真諦，還能溫故鑒今，激活當下一些大家多關注的話題，洞悉中國大學的走勢。八位校長治校的路徑，是在特定的歷史時空中作出的選擇，非完美無缺，更不能、無法也無必要複製，但讀一讀此書，可得醒腦開竅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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