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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里尼《大路》(1954)。 網上圖片
文:羅 卡
近日由於準備一個研討會,重看了一些所謂「寫實」的港片,也重讀了一些意大利新現實主義文獻,思索了一陣寫實的美學和社會意義,它和時代、社會變遷的關聯這些問題。
新現實主義(有稱新寫實主義)出現於戰後的意大利,1945—48年間出現的一批影片由於高度關注戰爭對人的傷害、戰後的失業貧窮、社會不公、南北生活形態的差異、移民的困境、黑手黨的暴力等等,被稱為新現實主義作品,乃至三幾年間形成一種運動。這個運動是有一定的理論基礎的,但創作者不一定依循某種特定的美學或表現方法,基本上非常自由、即興。但由於都生活在同一個時代、環境中,對現實的感受和探索會因創作者個人的理念而有所不同,卻有頗多的共通點。
比方,在艱難時勢下,自然對低下層人有較多的同情;面對滿目瘡夷,自然傾向對命處境採取紀錄式的視角作樸素的呈現;表現上傾向採取連續的景觀,尊重人和景物的整體關聯,多用連續的鏡頭(如移動攝影),少用反覆的短鏡剪接和時空跳躍,使得時空的真實感加強。又由於時代的大轉變,加上資源的缺乏,創作者們會傾向想到就做,最重要是有感而發,有創作熱情。在日常生活中找到題材靈感就開拍,在現實生活中找普通人演回自己的遭遇,不用職業演員,不必蓋搭布景,多用街景、實景。甚至不要先寫定的劇本,採取即興表演、集體創作。這些,日後都成為「新現實主義」電影的藝術、美學特色。很大程度上這是受著當時代的政治、社會、經濟條件所約制,但也是批判的反映;然而不止於此。
到了50、60年代,經濟好轉了,社會比較安定了,但貧富懸殊更甚,一般人追求物質生活,道德墮落、精神空虛,人與人間的疏離猜忌鬥爭加劇,意大利電影的寫實也逐漸從外象轉向內心的描繪。不單寫低下層人反而多寫中產階級的腐化、空虛、社會的分化、倫理的崩壞。而新現實主義初期那積極、樂觀地面對困境、強調集體力量和自發性的重要那股信念也宣告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愛寫個人的宿命,對人的複雜性的細緻深刻的體會,因而對人性多感悲觀,對物質文明的發展亦抱悲觀態度。
這種從單純、感性、溫情的人文主義的、外在觀察的寫實日漸走向複雜、理性、悲情的人文主義的、內向探索的寫實,無疑是偏離了早期的「新寫實」,卻未嘗不可視為它的另一種延續,著重內在的、探索式的寫實。如果說羅沙里尼的《不設防城市》、德西卡的《單車竊賊》、維斯康提的《大地震盪》是典範的新寫實;費里尼的《大路》、羅沙里尼的《斯特隆波火山》、《意大利之旅》、德西卡的《溫別托D》應是過渡性的新寫實;至於安東尼奧尼的《迷情》(60)、《甜美生活》(61)則是完全轉進了內心世界的「新新寫實」了。(新寫實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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