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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崎駿的《螢火虫之墓》就是戰爭孤兒的悲劇。
王澤義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對,就是這樣一棟雅致的小樓,它就坐落於這個城市的一條十分幽靜的街道的旁邊;而這個城市卻是以它一番獨特的經歷,曾在中國的歷史上喧鬧一時。誰都知道,在上個世紀的三十與四十年代,一夥敗類曾把它改名為「新京」,它曾做過當時的日本軍國主義在華的傀儡政權——偽滿洲國的「國都」。
那是侵略者以卑劣的手段,強加於這個城市的一段恥辱的歷史。
可是,也許沒有那一段歷史以及其後的另一段歷史,也就沒有眼前的這棟小樓了。因此,說這小樓托著半個多世紀的厚重的歷史煙雲,似乎不算誇大其辭。而既稱小樓,就是言其不高,只有那麼三層。這在這座也已是「寸土可值萬金」的城市裡,分明是十分罕見了。
因之,十多年前,當我還並不知曉它的全部根底的時候,也正是由此而對它有些注意了起來,每每經過這裡,便要多投去幾道探詢的目光……這樣,便發現:這裡的居民中有不少的老年人,而且還都好像是七十往上那麼大的年紀。而且有時,還開來幾輛小轎車或大客車,就停在那街道旁,從車上走下來滿口說著東洋話的男人和女人。而且有時,大門口,還見到這些老人為一些想必是他們的兒孫輩的人送行,千叮嚀,萬囑咐,滿臉老淚縱橫……
於是,他們那縱橫的淚水,便滴進我的腦海,濺起一圈又一圈情感的漣漪……於是,他們那蹣跚的步履,便邁入我的心房,踏響了我記憶裡全部的絃索……
恍然想起,那大約是在1989年的前後罷,好像就是在這裡,當這小樓還剛剛破土動工的時候,報紙上不是曾發過那麼一條消息,而且那場面不還上了電視麼!皆因出資修建它的,是一位名叫「笠貫尚章」的日本人。而且,他又完全是以一種報恩的心理,為中國人蓋的——為那些在戰後曾收養了一些日本孤兒的普普通通的中國老百姓!
後來,這樓大概也就如期蓋起來了——也許那時這裡也曾熱鬧過一陣子吧!可再往後,人們也許就把它淡忘了,一如我也只有在「恍然間」才能夠將它憶起……
可正是這「恍然間」,時光飛逝,今年已是《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締結30周年了。於是,當此之際,我便不由又一次地想起十多年前我曾來此採訪,向這裡的一些老人詢問他們當年為何收養了那些孤兒的情景。我記得,起初,他們的回答並不令我十分滿意——「為啥?這事兒還用得著一遍遍地問個沒完麼!」、「退回到當年,你若遇上那情況,不也會那麼做嗎!」……
可是,當我仍然「窮追不捨」、仍是「一遍遍地問個沒完」時,他們卻也說出了一些頗令人深思的十分精彩的話語!比如,「在戰場上,即便放過一個還在繼續頑抗的敵人,那麼,對於我們的戰士來說,那也是一種罪過!可在戰後,敵寇死的死了,降的降了,特別是他們的家屬,也是那場侵略戰爭的間接受害者,倉皇之中,被遣送回國,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哪怕是扔下一個遺留在這兒的孤兒不管,叫那小小的生命啼飢號寒,那也同樣是一種罪過……」、「其實,這都是明擺著的理兒,還用得著我說,你一個個字兒地記嗎?」……
不過,我當時還是那麼一個個字兒地記著、記著。也許正因為這些話是從這些老人的口中道出,才更見其份量——因為他們就是我們這個民族慈善與博大胸懷的一個極其鮮明的見證,是中日兩國人民必將世代友好下去的一塊堅實的基石呀!正是他們在這方熱土之上,培植出了這段歷史的「傳奇」!
是啊,那些孩子本不該生在這片土地,卻生在了這片土地,那當然應歸於侵略者的罪孽;可他們本不該長在這片土地,卻長在了這片土地,而且還長得很好,這卻是源於這片土地的仁厚,才譜寫出這曲人性的頌歌!
如今,暌隔了十多年之後,我又來到了這小樓前,只見它還是那般雅致,正幽靜地沐浴在那如酥的春雨之中。
我也久久地站在雨簾裡,細細回味著當年那些老人的那些如同春雨般溫潤、春雨般金貴的話語……
而且,我還突發「奇想」,那就是:這裡也不必總是這般的「幽靜」吧——在這個不尋常的春天裡,真該借那轟鳴的春雷,在天地間設個「擴音器」,叫它在報道胡錦濤主席此次訪日——這一「暖春之旅」的同時,也把這些普通的中國民眾、這些老人的話語全都傳播開去,讓它迴響在想要更好地「了解歷史,把握現在,規劃未來」的中日兩國人民的心裡!
於是,我便以這小樓前的石階為案,寫就了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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