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毛澤東的詩詞書法，自成一家。 照片由作者提供
黃仲鳴
打從十二、三歲時起，就愛讀蘇東坡的詞；十四歲那年，看了毛澤東的，立即「移情別戀」。此後一直記之在心，吟之在口；連帶他題寫的書法，也喜歡上了。毛體詩詞、毛體書法，分別自成一家，傲視群雄。
毛詩詞用字淺顯，琅琅上口，氣勢澎湃，而且不避俗語，更覺可親；但亦有含義深遠、用典艱深的，例如這首寫於一九六四年的《賀新郎．讀史》：
人猿相揖別。只幾個石頭磨過，小兒時節。銅鐵爐中翻火焰，為問何時猜得？不過幾千寒熱。人世難逢開口笑，上疆場彼此彎弓月。流遍了，郊原熱。
一篇讀罷頭飛雪，但記得斑斑點點，幾行陳跡。五帝三皇神聖事，騙了無涯過客。有多少風流人物？盜跖莊礄流譽後，更陳王奮起揮黃鉞。歌未竟，東方白。
這詞不僅氣勢恢宏，用詞更雄奇瑰麗，把中國幾千年的歷史概括寫出。但歷來註家，對毛這詞的註釋都有所不同，如「人世難逢開口笑」，多指化自唐．杜牧《九日齊山登高》「塵世難逢開口笑。」「五帝三皇神聖事，騙了無涯過客」，有註云：「傳說中國上古有三皇五帝，具體說法不一，總之都被認為是最高尚最有才能的神聖人物。」另如「流遍了，郊原血。」俱無特別註解。
新出版的《博覽群書》雜誌五月號，有篇胡學常寫的《毛澤東〈賀新郎．讀史〉本事考》，一筆點出了，毛此詞的本事概來自《莊子．雜篇》的《盜跖》。並列舉佐證，認為毛一生喜讀莊子，無論文章、談話都有《莊子》，這確是不錯。但「人世難逢開口笑」句，與杜牧的「塵世難逢開口笑」，只是一字之差。《盜跖》云：「人上壽百歲，中壽八十，下壽六十，除病瘐死喪憂患，其中開口而笑者，一月之中不過四五日而已也。」杜牧擷此而成句，毛句源頭亦《盜跖》，但肯定讀過杜牧那首詩，並化一字而用之。這種手法，在毛的詩詞裡屢見，不足為怪。
「流遍了，郊原血」，諸家不出註。胡學常認為也是出自《盜跖》，將「黃帝不能致德，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流血百里」提煉為「流遍了，郊原血」，這是可信的。毛在一九六四年讀的史，雖是《史記》，雖是范文瀾的《中國通史簡編》，但這是否可以說明，他由此而製作了這首詞？
我相信不是。讀史，是毛澤東一生的至愛，幾無時無刻不在翻史書，在眉批史書。他寫的《賀新郎．讀史》，應該是不斷在看《莊子》，尤其是《盜跖》，刺激了他寫出這首詞。
讀了胡學常此文後，剛購進良石、蘆白欣編著的《毛澤東詩詞書法賞析（珍藏版）》（延吉：延邊大學出版社，二○○七年九月），這書只「賞析」，沒註解。對《賀新郎．讀史》的創作背景，逐層逐句的闡明，亦有其可觀之處，加上附有毛的手跡，更令毛體書法迷心喜。原來這首詞是毛用鉛筆書寫的，並譽之「硬筆書法的傑作」。
|
放大圖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