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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潔華
習慣生活於都市的人,忘記了生活的空間是從陸地劃出來的一小片人造城,更有人以為新型購物商場就是自己伸延的家;除此之外,人生再沒有其它的風景。
我們對空間的認知愈來愈趨於想像及模糊,令人懷疑那些因感情生事便跳出窗外的人,是否意識到身體凌空墮下的後果。我們對活著時空的掌握愈來愈欠缺現實的維度,如醉酒的人,夢裡不知身是客。
但最近看了辛潘改編自紀實小說的電影《Into The Wild》,看罷那份惆悵久久未能散去。
一位美國大學知青畢業後決意深入不毛,理由除了對自己家庭失望以外,相信還是心理的狀態想與大自然親近,感到在杳無人煙的地方才感安息。這個人其後穿州過省,在荒漠和溪澗間居住,以最原始的方式把生活的條件減至最低。他甚至捐盡了所有財物,只有在必須用錢時才作短期幹活。但最艱難的事,莫過於連人情關係都排拒得一乾二淨,在世上再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和蹤影。
兩袖清風,原來也包括卸下感情的包袱。這個深入不毛的人,可以久久不言不語,或不過自言自語,寫下的片言隻字,都是關於所見的植物和動物,以及自己所寄居的無人駕駛的荒廢巴士。在無人地帶裡觀賞月亮、雀鳥以及奇花異奔,起初是賞心樂事,但最後在風餐露宿中回歸於大自然,真能沒有想起人間的慰藉暖意嗎?
我想閱罷的惆悵,是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最後歸於無有的命運,感嘆於這個決絕地於大自然投懷送抱的人內心的孤寂。我們這些只懂在商場逛盪的人,偶然碰觸到這種孤寂,便慌得躲進電影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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