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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培養「危機意識」 篤信學習成績定人生
本報上海新聞中心記者 唐湛嫣
「如果不好好學習，將來就會成為找不到工作的流浪漢。」當日本傳媒人松木秀文訪問內地一班小學五年級學生「為什麼要學習」時，他們作出了這一回答。令松木驚訝的是，同樣的問題，日本小學生無人回答，而中國卻有15名學生異口同聲地回答。究竟年僅11歲的中國小學生怎樣看待現實，是怎樣的社會背景令他們不得不學習競爭呢？
編者按：日本NHK(日本廣播協會)電視台編導松木秀文曾參與製作「激流中國」系列紀實片《五年級1班「小皇帝」的眼淚》。在兩個月的拍攝過程中，經過對雲南昆明市一班與老師非常合拍的54名小學生日常生活的觀察，編導松木秀文發現當中有許多東西超乎他們的想像。他因而撰文，向讀者介紹內地小學的教育現狀及小學生的心聲，原文載於日本《文藝春秋》月刊六月號。
新學期剛開始的9月上旬，五年級1班舉行了班長選舉。選舉當天，學生的父母來到了學校。令人吃驚的是，連父母也參加班長選舉。有8名學生參加競選。候選人在大家面前展示自己的特長和才能，然後由學生和家長投票。「我是一個會學習、聰明、無所不能的超人。」「我保證將提高大家的學習成績。為了讓班級變得更加優秀，我期望得到大家的支持。」這些都是候選人在拉票時的發言。
殘酷競選 自小培養「競爭力」
每個候選人都以獨特的方式，竭盡全力展示自己。他們出色的表達能力，正是日本人印象中的中國人形象。讓人感到，中國人從小學就開始培養這種能力了。
在日本，考慮到個人隱私問題，以及避免今後學生之間發生摩擦，不會讓別人知道誰把票投給了誰。而在中國，投票箱擺在候選人面前，投票人當眾投票。
在這種情況下，誰把票投給了誰，一目了然。而且，還當眾公佈候選人的得票結果。選舉是極其殘酷的。在得票較少的候選人中，有人流下了懊惱的眼淚。落選的學生流著淚承認：「自己能力還不夠。」楊老師從一年級起擔任班主任，她說出令人驚訝的話：「這是重要的選舉，社會上的競爭與這沒有什麼兩樣，非常嚴酷。從現在起不斷進行這種訓練是有意義的。」
成績高低 定人品「班中等級」
對學生來說，最關心的是讀書成績。由於家長常拿自己子女的學習成績與其他學生比較，學生不得不關心自己的分數。
這個班級存在按成績來分高下的「等級社會」，而且越是高年級越固定，並以成績來判斷人品。成績好的日本學生有時會被人欺負，而在中國卻沒有這種情況。學生之間吵架時，有的學生會以「我的成績比你好」來威脅對方。學生拚命學習，是為了自己不在班上被欺負。成績中等的錢洪翔說：「我不願在學習上落後。一旦落在別人後面，就會有人譏笑你是笨蛋、落在了誰後面。」
父母望子成龍 每晚分工督學
自古以來，中國都有「望子成龍」的說法。在中國，家長怎樣看待子女的學習呢？
攝製組首先來到了班長許葦杉家，以了解中國的優等生是如何培養起來的。許葦杉家離學校需要30分鐘車程。父親是經營貿易公司和卡拉OK店的生意人，他每天駕駛高級德國轎車接送兒子上學。他能從繁忙生意中抽空接送，這對於大多數日本父親來說，是做不到的。
優越家庭 定優等生前路
許葦杉的父母已經為兒子選擇了今後上哪所初中和高中，當然都是入學成績高的重點學校。甚至為兒子描繪了考哪所一流大學的藍圖。許葦杉生活在如此優越的家庭，其學習成績與家庭環境恐怕有很大的關係。
但是，許葦杉在家附近沒有朋友。因為他是跨區上學，所以學校的同學都不是住在附近。回到家後，他無法與朋友玩耍。每天這樣的生活，他沒有學會如何與其他小孩交往。但他父母卻不這麼看，只是重複「學習優秀就行了」。
專注功課 沒有時間玩樂
此後，攝製組來到錢洪翔家。他家步行到學校只有15分鐘的路程。剛進家門，在家等著他放學回來的母親王琦便說：「今天的作業多嗎？趕緊做吧。」
錢洪翔一聲不吭地坐在桌前，開始寫作業。課外作業多是中國小學的特點，每天要花3個小時寫作業。每隔10分鐘，母親就來看一下他寫作業的情況，並一一檢查有沒有錯。父母對其學習進行了分工，母親負責輔導語文和英語，而父親負責輔導數學。如果沒有父母的幫助，他做作業的進度就慢，甚至跟不上學習。飯後，錢洪翔回到寫字桌繼續寫作業，直至10點半上床睡覺。其間，他沒有時間跟小朋友玩。
他母親說：「我小時候沒有這麼多作業，也不難。現在，小學生就學習我們過去初中才學的東西。稍一鬆懈，就無法與同學競爭。父母也很辛苦啊。」
從懷孕開始就在競爭
家長為什麼如此重視小孩的學習呢？錢洪翔的父母過去在國有企業工作，後來先後下崗。之後，他們不斷尋找工作，以維持生計。現在父親是一家飯店的合同工，母親在一家電機廠做臨時工。他們都處於一種不安定的狀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丟掉飯碗。
一孩家庭 子女成敗攸關
「我們有過下崗的經驗。因此，希望小孩考入好的大學，將來找一份穩定的工作。中國都是獨生子女，小孩成功就是百分之百的成功，失敗也是百分之百的失敗。他成功的話，就是社會的人才；失敗的話，就是家庭的負擔。因此，幫助子女學習的家長也在經受考驗。從這個意義上講，競爭從我懷上他時就開始了。」
在此次採訪中，他母親的這席話給人留下的印象最深刻。採訪中，錢洪翔本人一直坐在母親旁邊。在日本，許多家長也關心子女的學習，但沒有父母會當著子女的面說這麼嚴厲的話。
孩子心底話「嘮叨學習煩死人」
子女怎麼看待父母過高的期待和沉重壓力？剛開始拍攝時，日本傳媒詢問了錢洪翔和其他學生，他們只回答：「學習很重要，因為這是為了自己。」開始聽到他們的心底話，是在拍攝的後半段時間。
「我感到很累」
一個星期五，錢洪翔非常少見地沒來上課。他發燒39攝氏度，在醫院打點滴。第二天是星期六，高燒下降了，母親仍催他起來做作業。星期一，錢洪翔在上課時發呆地看著窗外。下課後，班主任楊老師問他：「最近怎麼了？」「我感到很累。」他首次對班主任吐露了自己的心底話，「我真的很討厭學習，父母總是沒完沒了嘮叨學習，煩死人了。」他為什麼一直掩飾自己的心情呢？他說：「家長和老師總是對我們進行說教，說學習是為了學生自己。所以，大家都裝出喜歡學習的樣子。」
實際上，學生開始對激烈的競爭感到疲倦的事實，在北京已經被當作社會問題之一。中國青少年研究中心去年進行的問卷調查顯示，60%的小學生在學習上感到壓力。中國政府對這種狀況十分重視。中國政府早就提出了減輕學生負擔，重視學生成長的方針，但沒有取得相應的效果。筆者看到的中國教育現狀與這還有很大的差距。
壓力過大 小童半夜夢遊
在求學只是求分數的現實環境下，不僅努力督學的家長辛苦，學生面對巨大的讀書壓力，也同樣吃不消。據廈門商報報道，一個11歲的廈門小學生，因臨近考試，每晚做功課，幾乎11時才睡覺。其後家長發現兒子有半夜夢遊的現象。另外，由於專注學習，缺乏適量的體育鍛煉，肥胖和近視已成為影響中國青少年健康的兩大難題。根據數據顯示，每100個大學生中，有83個戴近視眼鏡。
課業繁重 「四眼」學生增多
對學生而言，除了繁重課業遇到的困難，來自家人的期望和同學之間的比較都會令壓力增加。適度壓力有助於學習與成長，但過度的壓力則帶來反效果。學生需要採用適當的方法減壓，例如做定量運動，可有助讀書效率及幫助記憶力。
治標不治本 「減負」效果有限
喊了多年的減負政策，多名教育界人士都表示，效果有限。高考指揮棒一日懸在學生、家長、學校的頭頂，學生的課業壓力一日不會減輕。中國教育部中學校長培訓中心主任陳玉琨教授表示，內地近年來推行「教改」，最終導致新舊兩套教材並行，加重了孩子們的負擔。
專家籲改變人才意識
對於內地學生身受的巨大學業壓力，專家承認，早就看到了這個問題，但就是走不出這個怪圈。華東師範大學教育科學學院丁鋼院長表示，現在內地是一個「學歷社會」，對於學歷、教育非常看重。但是內地大學資源有限，無法滿足所有學生上大學的要求。而為了達到公平錄取的目的，高考等考試培養出的人才，往往是「統一規格」的。
丁鋼認為，任何減負政策想要治本，唯有改變根本的教育體制。要讓國人接受「多規格人才」的觀念，一個社會不僅需要白領，還需要藍領、灰領。在全社會人才觀念改變的基礎上，才能逐步改變現在的教育弊端，不僅從課業上減輕學生負擔，而且從心理、學校、社會壓力上為中國的「小皇帝」減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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