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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羊璧
近日不時想起古代封建社會時，下屬百姓的生活狀態。
引發這些思緒的原因，是在重播的《大長今》中又看到那時韓國的低下層小姑娘，被隨時一批一批地帶進宮廷做宮女，做官婢，做官妓；又在西藏歷史敘述中，看到農奴制之下，農奴人身屬於領主，生了孩子，也屬於領主。像牛馬牲畜一樣，主人要怎樣分配就怎樣分配。
往日的社會有這樣黑暗的事情，人們大致上都知道。不過，具體的情形怎樣，卻難見記載。倒是《紅樓夢》裡，有生動的描寫。
人們談《紅樓夢》，首先想到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王熙鳳。他們是書的主角，寫得非常鮮活，讀《紅樓夢》，首先研究他們，是自然的事。不過，這都是上層人物。
《紅樓夢》中有許多下層人物，也寫得生動。
賈府中有許許多多婢女，《紅樓夢》寫到這些婢女的來源。
例如晴雯。第七十七回寫：「那時晴雯才得十歲，時常賴嬤嬤帶進來，賈母見了喜歡，故此，賴嬤嬤就孝敬了賈母。」
大致上是，賴嬤嬤（年紀大的女傭人），不時帶這個小姑娘進來走走，她伶俐，賈母見了喜歡，賴嬤嬤就將小姑娘「孝敬」了賈母，賈母收下來了，賈府中就又多了一個伶俐的婢女。
背後的情形是，晴雯家中困苦，先已賣給了賈府的管家賴大。賴嬤嬤帶她進賈府，一是讓小姑娘開開眼界，恐怕也有看看是否有機會進賈府做下人的意思。賈母果然見到，喜歡了，賴嬤嬤當然不好當做買賣來講價，就說，「孝敬」給賈母了。這是賴家先買入的，所以有權「孝敬」。賈母自然也會給賞賜，給好處。
晴雯這個小姑娘，十歲上，已經這樣被賣了兩次。
在賈寶玉身邊，照料寶玉生活起居的襲人，也是買來的。她的母親與哥哥曾經商量，能不能把她贖回去，襲人說：
「當日原是你們沒飯吃，就剩了我還值幾襾銀子，要不叫你們賣，沒有個看著老子娘餓死的理。」（第十九回）。
當日襲人是同意自己賣做婢女的，因為家中父母都快面對餓死了。
賈府這樣的大家族，家中有喜慶事，就會請戲班子來宅中唱戲娛樂。但有一次，賈元春（進宮，做了妃子的）被恩准回家省親，這就要有好一陣子的熱鬧，特地建了大觀園，還買了十二個女孩子回來學戲，成為小型戲班，隨時助興。過後，戲班用不著了，準備解散，竟有一半不願走。因為，「也有說父母雖有，他只以賣我們姊妹為事，這一去還被他賣了；也有說父母已亡，或被伯叔兄弟所賣的；也有說無人可投的……」（第五十八回）。
賣女兒做婢女，這樣的事，原來在《紅樓夢》中也有那麼多的賬。曹雪芹寫到這些事，筆底下對這些姑娘們還帶有幾分同情，這就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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