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大圖片
■陳滅借用了音響術語的詩集《低保真》。照片由作者提供
黃仲鳴
「優秀的政治小說」我們還未看到。非常感謝廖偉棠,在文學節的講座裡,為我們拈出了三位「抗世詩人」,細細分析他們的「抗世意義」。這三位詩人是:蔡炎培、蕪露、陳滅。
廖偉棠的論文,有一個關鍵詞非常重要,這就是「正負修辭」。「正負修辭」不斷出現在陳滅的詩裡,形成強烈的對照。而其實,廖指蔡炎培是「佯狂的醉者」,陳滅是「狷狂」者,就是「正負修辭」。
蔡炎培的「佯狂」,並非「真狂」,而是「通過『狂』來逃避強權,以圖保持內心的尊嚴,乃至發之為歌」。蔡炎培詩中的政治,並非指向革命和批判,而是指向虛無。廖偉棠指出,蔡炎培詩中採用三及第式的民間語言,確非戲謔之辭,而是「佯狂以忘憂」。《中國時間》裡,《弔文》寫辛亥烈士,《六君子》寫戊戌六君子和左聯五烈士,《風聲》寫孫中山,《尋找馬克思》寫毛澤東之死,放歌追懷,半是嘲諷半是沉痛,調侃世道。廖偉棠說,蔡炎培並非是個政治詩人,但政治不可避免地滲進每一個熱血的人的詩中。蔡炎培置身於時代巨輪之下,充當了最敏感的一支溫度計,揭示了這時代的種種矛盾與瘋狂。我認為,他不止是佯狂者,還是佯醉者,藉醉而將心底的「政治」、真性情流露出來。
陳滅以「滅」寫詩,以本名「陳智德」寫研究論文。「滅」始而無聲,近幾年卻頻頻出現在文化運動的最前線,以詩發語,時作獅子吼,所以,廖偉棠說他「從沉默到狷狂」;向「真」的回溯,就是當代反抗理論中的關鍵詞。廖偉棠拈出陳滅兩本詩集《單聲道》和《低保真》來分析,指這本來是兩個音響術語,是相對於高保真的錄音技術而言的低技術,連身歷聲也不是;但相對於「身歷聲」的「單聲道」,才更原始和粗糙,才更接近「本真」。
廖偉棠指,踏入二十一世紀以來的香港,政經、社會風氣的丕變,令到詩人震怒,大叫:「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從二○○三年起,陳滅書寫了更多直接針對現實的詩篇。如《低保真》中的〈強迫性購物症〉:「淘出所有的沒有,卻仍是有/虧空了世界還要向世界追討」,廖偉棠指「淘」字極為精彩,購物是「淘寶」,是買者的貪婪,而非發自生存的需要;而「虧空」和「追討」就是一正負修辭。其後的《市場,去死吧!》題目雖兇猛,卻已收住了憤怒而反省自身,這正是陳滅的抗世態度。
另一個「抗世詩人」蕪露。據廖偉棠講,所謂「蕪露」,諧音是「無佬」,其意是「無政府佬」。「香港詩人中,還從來沒有一個激進到用筆名來宣示自己的政治立場。」在這篇文章中,廖偉棠描述了「無政府佬」的出身,如何反抗的歷程,他的「反抗策略」,和蔡炎培的佯狂、陳滅的狷狂,相映成趣。「蕪露」並非「無腦」,而是相當有個人理想、執著、我行我素,是個「有腦」的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