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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古斯特．博絮埃所繪香港早年竹管供水圖。（圖片提供：司徒一凡）
司徒一凡
拙文「多少樓台煙雨中」（刊於本月十六日「文匯園」）曾提及，根據一百六十多年前英國人湯瑪斯．阿羅姆圖集編寫的《大清帝國城市印象：十九世紀英國銅版畫》一書，可視為前者的中文版。書內有多幅描繪早年香港景物的畫作，其中尤以一幅表現用竹枝作引水管的供水場景最令人難忘。
香港雖然四周被海水包圍，但歷來卻是缺水之地。英國人佔領香港之前，島上居民及途經的船隻，多依靠山澗泉水來解決日常用水之需要。民間還流傳一種「香港」地名來自「香江」的說法：傳說島上有一眼泉水，日夜噴湧，水質香甜，成為居民汲水處，人稱「香江」。若果真如此，則香港的歷史從一開始就與供水緊密聯繫在一起了。
香港居民很早就開始以粗大的竹枝，將內部的竹節打通後，再逐條接駁起來，從山澗引出泉水使用。西人對這種利用天然材料且低成本、高效率的長距離輸水方式甚感興趣，於是就誕生了這幅畫作。
阿羅姆所繪的畫面看起來頗為美麗動人：在清澈的水塘、嶙峋的岩石、扶蘇的林木映襯下，一條竹製的水渠在陽光下穿山而過。近處有著短裝的農夫或苦力正用陶罐在塘中汲水，遠處還見牛隻在悠閒地散步。最有意思的是在橋上迎面相逢的人物，竟是兩個身披袈裟的和尚與一位穿著黑袍的牧師！
此畫的原作者是法國畫家奧古斯特．博絮埃（Auguste Borget，1808-1877）。他曾於一八三八年九月到過中國廣東，在當地逗留了十個月，期間還遇見了英國畫家錢納利（George Chinnery，1774-1852），並結伴同行展開實地寫生之旅，留下了大量的中國風景畫作。
博絮埃原畫的真跡收藏在香港藝術館。他所繪的人物中只有當地的農民與農婦，並無和尚與牧師。而阿羅姆據此改繪的畫作，則幾乎全部照搬了原畫的構圖及佈局，只在細節上作了一些變動，最主要的就是橋上的人物。他可能想以此來表示，那時的香港已是一個華洋雜處、多元文化並存的地方了。但是，這種改動後的場景在現實中卻難成立，反而讓人覺得不可信，顯示出「二手」作者的一些隨意性，正如書中所寫：「將必然施於偶然，使得場景圖譜化了。」
一八四三年在倫敦出版的阿羅姆圖集《中國：那個古代帝國的風景、建築和社會風俗》，由歷史學家賴特撰寫文字說明。很顯然，賴特對中國人善用竹子的本領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於在為這幅竹管供水圖作解說時，他大講竹子在中國南方人生活中的重要性，而忘記了對圖中供水實際功能的介紹。確實，廣東人不僅用竹子作引水管道，還以竹紮製船隻，搭竹棚架建造房子，將竹葉當作填充物放入運往歐洲的茶葉箱，日常生活中用竹筒煮飯燒菜、盛裝各種食物。君不見，本港建造業至今仍保留用竹枝搭設各種棚架的傳統工藝，無論是建造現代化的高樓大廈，還是安裝五光十色的戶外燈箱、廣告牌，都離不開竹棚的貢獻。一年一度的「盂蘭盛會」的牌樓和戲棚也以竹枝搭設。這些都是外地遊客心目中十足的香港特色。
香港中文大學何佩然教授所著的《點滴話當年—香港供水一百五十年》（香港商務印書館2001年出版）一書，詳述了香港開埠以來港英政府主導的食水供應歷史，其中亦有開埠前港島居民用竹管引水的情況介紹。此外，有關香港供水及水務建築古跡的簡要情況，感興趣的讀者還可參看刊於今年二月二十七日「文匯園」的另一篇拙文「點滴記憶潤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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