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剛
一個是「詩仙」,一個是「詩聖」,這名號就注定了他們一個是天上飛的,一個是地上走的。天上飛的詩仙浪漫飄逸,地上走的詩聖沉重淒涼。
李白很豪放,他由「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而進入仕途,他用烈酒,和著盛唐香艷的脂粉,把佛道心境,融進歌舞聲色,描繪出一幅幅天上人間,他用浪漫的胸懷,以詩歌開路,闖進了大唐聖殿。在不得志的時候,他吼著「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而走進江湖。
李白很瀟灑,一直是要「年輕輕,仗劍去國,辭親遠遊」,他每走到一處,可以說「蘭陵美酒鬱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問何處是他鄉」,李白從來不會問,「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他想去旅遊,可以說「狂風吹我心,西掛咸陽樹」,他如果想上天,說「太白與我語,為我開天關」,他要高興,說「人生飄忽百年內,且須酣暢萬古情」,他要是發愁,他說「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這是一個悲也千古,樂也千古的人。李白也狂,狂得天真可愛,不矯情,不造作,不無病呻吟,不故作深沉,愛就磊磊落落地愛,恨就不加掩飾地恨,他熱情地擁抱自然,擁抱生活。
李白不但善於跳舞,還善於唱歌,《月下獨酌》有「起舞弄清影」、「我舞影零亂」、「我歌月徘徊」等句子,記載他邊歌邊舞的生活。
酒是李白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沒有酒就沒有李白那華麗的詩篇。比如:「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劍是李白的隨身之物,更是他濟蒼生、安天下的理想象徵,「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月是李白的浪漫主義的代表,李白有不下幾百首詩都提到了「月」,「我寄愁心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都是膾炙人口的名句。
李白給人的印象永遠英姿勃發仗劍而歌笑傲江湖。
李白沒有暮年,而杜甫沒有青年,因為苦難加深了他臉上的皺紋。
提起杜甫,就會在人們的腦海中閃出一個畫面:一個消瘦、清矍,雙眉緊蹙,憂心忡忡,但又昂首向天,堅韌不拔的老人,拄著枴杖從溪畔、從茅屋蹣跚走來。
杜甫是苦難歷史的見證人。如《兵車行》、《麗人行》、《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三吏」、「三別」、《又呈吳郎》、《春望》、《月夜》、《哀王孫》、《悲陳陶》、《悲青阪》、《春望》、《哀江頭》、《北征》、《羌村三首》《春夜喜雨》、《茅屋為秋風所破歌》、《聞官軍收河南河北》、《登高》、《登岳陽樓》、《秋興八首》等,他一生將自己與國家的命運聯繫在一起,深切地同情人民的苦難。
苦難使他過早地衰老。
面對那樣一個社會環境,他不得不用他沉重的肉身和悲痛的詞句來承擔一個社會悲哀。當然,這些是非他所能承擔得了的,但是他義無返顧。也許正是他的沉重,令後人感覺到他內心的蒼老,所以每次吟唱他的詩歌,總是將他想像得那麼老,雖然那首詩歌或許是他年輕時作的。
他在《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中,「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歎息。」他在《江村小景》中「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鉤」儼然一個真正的老年人了,可這時他的實際年齡只有40多歲。
浪漫飄逸使李白沒有暮年,憂國憂民使杜甫沒有年輕過。想到這點,使我對杜甫更加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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