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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 杜
初航海時，有三年以星馬泰印尼「南洋水」為所工作船公司之交收中心，蕩走於馬六甲和印尼海域之間，那時星馬之「紙水」平、物價低，韓戰越戰剛過全亞洲百廢待舉經濟沸揚，我們這些「行船仔」正是走私黃金期，光是在香港、日本「落貨」買些牛仔褲、恤衫、原子粒收音機，甚至勞工手襪、盤尼西林等藥品，都可在東南亞以三、四倍價錢「出貨」，不必販毒走粉也可賺頗豐利潤。
貨船每到新加坡印尼棉蘭等地，未入該國海防海域，「帶水」、「海關船」、「檢疫船」三路水上防線人馬未來之前，必有當地「道上兄弟」水老鼠上船收貨，和我們船夥兄弟貨銀兩訖，交收清楚，因此泊岸就有錢花，過的生涯四字可蔽之——逍遙快活。
當年船泊新加坡或檳城，必一上岸便直撲兩處，新加坡之「牛車水」、檳城之「佑治鎮」，此兩處是華人聚居地，「粵、閩、國」三語可通天下（當年無人說是「普通話」，全部稱「國語」），市面小店攤檔如雲，賣的全是紅花、白樹、豆蔻藥油和一切粵閩食物。筆者和夥伴最喜者並非南洋特產肉骨茶、叻沙、咖啡魚頭、榴槤米粉之類，而是每販集區必有幾檔老式燉品，如淮杞燉山瑞、川芎燉雞腳、圓肉杞子燉牛月展等等，華僑老式經營必用好料真藥，絕不花假，在檔前已肉香藥香噴鼻而來，我們這些海上旅人船上吃膩了寡口淡味，必為之精神一振，一定晚晚去大吃燉品大快朵頤，淡寡相濟也從未有燥熱流鼻血。
今日追昔，那段「南洋日子」已是四十年前事了，想及當年竭力追尋的不只是一口美食佳湯，而是一般民族之古早味。那些華僑古老藥材燉湯之氣味，正是我們兒時在廣州出生，十五歲前在廣州東山、西關、海珠橋區、一德路等地童年成長期飯市夜市，蕩漾於五羊城各百姓聚居區上空的廣州民廚的氤氳氣味，成長後到香港謀生被香港市集上的一股牛油味所圍薰，空氣中多的是菠蘿包氣息。六十年代廿歲左右剛下海謀生，乍到南洋竟可重拾兒時珠三角的「古早氣味」，真真是萬里鄉愁求諸飄泊四海，所以此味此思深鐫腦間，過了半世紀仍縈繞鼻腔味蕾，不會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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