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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周凡夫
要在7月4日晚上在香港文化中心音樂廳舉行的音樂會中，找出和香港管弦樂團樂季閉幕壓軸演出的相關元素，那可不是容易的事，主要在於「表面上」找不到和「常規」音樂會不一樣的「壓軸」特色。不過，對當晚入場的觀眾來說，「特色」可能在於擔任獨奏的俄羅斯裔小提琴家穆洛娃（Viktoria Mullova）。
事實上，下半場穆洛娃出場前，音樂廳中空出的座位多了。不管中途離場者是否並非穆洛娃擁躉，也不管上半場留下的是否一定是張弦的擁躉，這兩位樂壇女將，顯然都具有觀眾吸引力。張弦出道「紐約愛樂」，但今年三月開始，已填補了意大利米蘭威爾第交響樂團（Orchestra Sinfonica di Milano Giuseppe Verdi）中，夏伊（Riccardo Chailly）於2005年卸任後的首席指揮空缺，成為首位獲意大利境內交響樂團聘用的首席女指揮家，人氣高漲。「港樂」這兩場壓軸演出，如非一票難求，亦接近爆滿了。
但話說回來，當晚安排的曲目卻以匈牙利作為統一的中心，開場布拉姆斯自己配器的三首匈牙利舞曲，無論曲中的素材是來自吉卜賽音樂還是匈牙利民歌，張弦的處理都仔細工整有餘，而樂團的表現亦規範多於激情；第三首F大調更顯得平淡，第十首F大調就更應「放」開些，粗獷些。
下半場匈牙利作曲家巴托晚年（場刊樂曲說明竟錯寫巴托卒年為1994，那是巴托逝世近半世紀的年份了）所寫的樂隊協奏曲，五個樂章的不同特色，在張弦棒下，都奏得很精細，第一樂章音色變化奇特，音量的強弱、速度的快慢、變化的幅度都頗大，其中同樣有來自匈牙利民歌的主題；第二樂章較為輕鬆，亦頗多奇特音響的嬉戲式音樂；到第三樂章，同樣是帶有匈牙利風格的音樂，樂團奏出張力感和複雜的織體效果，更能見出張弦細密的處理功力；第四樂章有如夜曲般優美的弦樂，和營造夜幕底垂的長笛顫音效果，都很出色；終章急促的小提琴與其後出現的緊張氣氛先後呼應，與穿插其中的寧靜片段，構成必然的對比效果。整體來說，張弦對這首具有一定難度的樂曲處理，採用了明確的手形（和手法），將各種變化表達得直接、細緻和清晰。奈何，這雖然已是上一世紀二次大戰勝利那年的音樂，但對不少聽眾來說，曲中種種奇特的和弦效果和音色變化，仍不好掌握，不易有共鳴。張弦花上不少心力來指揮這首作品，或許能贏得「叫好」之聲，卻不見得能激發起聽眾較強的共鳴，加上樂隊當晚的表現，同樣欠了點投入。一曲既終的掌聲儘管仍熱烈，但仍讓人覺得這確是首吃力不討好的曲目。
相對而言，穆洛娃和樂團演奏布拉姆斯的小提琴協奏曲，則有名家名曲的吸引力，而名琴更讓她如虎添翼。首樂章樂團所奏四個主題次第出現後，穆洛娃的琴音以一段華彩性的導奏登場，在高音區再奏出寬廣華麗的主部主題，音樂實在美妙極了，乾淨利落，線條性的旋律有如不沾一塵的柔絲，但聽來卻欠缺應有的神采，富有歌唱性和詩意性的副部主題，奏來亦流於平淡，甚至技巧性的華彩樂段，精準流暢之餘，亦欠缺了動人的魅力。
這是明顯地規整準確，但與指揮及樂團均無「化學反應」的演奏，在慢板樂章中，由雙簧管奏出的無比優美的主題旋律，同樣不夠感人。即使到貫穿第三樂章、一再出現、帶有匈牙利舞曲風格的迴旋曲熾熱主題，無論是樂團還是獨奏者都仍是有速度、有力度，卻欠了動人的激情和神采。近四十分鐘奏完，只是作一次徒有技巧的演奏示範，日後讓人留在記憶中的，便只有穆洛娃腳下的涼鞋和面前放在譜架上的樂譜！
要解釋這種狀態的出現，如果說是張弦的指揮和穆洛娃的演奏未能互動出火花並無不可，但亦可以說布拉姆斯的小提琴協奏曲所散逸的威瑟湖（Worthersee）及湖畔小城珀特沙赫（Portschach）（註）的度假風情和詩意，大大誘發了樂師的放假情緒。樂迷在樂團和穆洛娃的琴音中便恍如重遊威瑟湖，看來只有這一點感覺，才是與樂季「壓軸閉幕演出」具有直接關係的元素呢！
註：威瑟湖畔小城珀特沙赫是當年布拉姆斯創作該首小提琴協奏曲的度假地，但當晚場刊卻將「湖」和「城」併在一起「合譯」為「佩莎赫烏特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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