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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健恩 香港中文大學專業進修學院 語文及翻譯學部高級導師
讀《夜曲》前，我的科幻世界只有倪匡，主角只有衛斯理與原振俠，從沒有聽過「張系國」這個名字。《夜曲》的出現，改變了我對科幻小說的印象。
《夜曲》由8個獨立故事組成，其中讓我印象最深刻的有3個。符〈夜曲〉寫計程車司機發明了「天長地久計」，專門借給寂寞的女人使用，把空虛無聊的時間儲存起來，一年後歸還。計程車司機能把積存的時間轉為個人用。只要集合眾人之力，他就有用不完的時間。故事雖然有趣，但多啦A夢也有「時光停頓錶」。整個故事的關鍵在於：為甚麼計程車司機要選擇寂寞的女人而不是其他人？人，到底是如何看待時間呢？
〈香格里拉〉構思玄妙
另外，《香格里拉》寫中國首位星空旅行家趙杰在黑石星上的所見所聞。石頭是生物，以陽光為生命能源，這想法已夠神妙；石頭更是詩人，天天在表面呈現圖案(詩句)，這想法更是玄之又玄。最奇幻的是，趙杰與其他宇航員離開前，在黑石星上打麻將，20年後發現石頭已不再寫詩，而是「忙碌得跑來跑去，玩宇宙最大的麻將遊戲」。故事用的是「頑石點頭」的典故，卻對麻將下了最大的反諷。
〈陽羨書生〉令人心悸
〈陽羨書生〉的女主角白流蘇被丈夫林大風冷落，有一天忽然轉移到另一空間，原來是傾慕者陳和平用「風月葫蘆」把她攝來。白流蘇後來也買了一個葫蘆，召喚舊愛范柳原。從此，白流蘇沉迷在被攝與召喚的循環中。一天，當她使用葫蘆時，發現自己同時被攝進葫蘆內，才揭發一段6角關係。陳和平愛白流蘇，白流蘇愛范柳原，范柳原愛瓊瓊，瓊瓊愛林大風，林大風愛小鳳(陳和平的老婆)，小鳳愛陳和平。這6人同時召喚對方，把對方攝入葫蘆裡，由於沒有人在外面，因此，永遠不能逃離葫蘆，永遠墮入被召與召喚的輪迴之中。故事讀來，讓人心悸。
余光中謂張系國的小說「語言豐富而活潑」，白話文寫得「純淨而流暢」。誠然，《夜曲》文字簡單易讀，非常適合中學生。
內容方面，余的評價是「長於思想，饒有知性」。張系國是科學家，小說中有不少簡單的理科用語，因而大大增加科幻的意味；如以「希格力場」來解釋風月葫蘆：「除了重力、電磁力、弱作用力、強作用力這4種力場，還有一種希格力場，可以說是宇宙胚胎時期，偶然出現的局部變態」。一直到今天，我還是搞不清楚，這個陳述到底孰真孰假。這是「知性」部分。
至於「思想」，那時我不明白。後來讀到李商隱的《嫦娥》詩，又若有所悟。「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深」，微塵如我，要是餘生獨對夜夜深湛的碧海青天，除了空虛與悔恨，剩下的，又是甚麼？時間，又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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