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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作者：Kurt Vonnegut
譯者：陳信宏
出版社：麥田
出版日期：2009年04月17日
定價：新台幣300元
早在美國攻打伊拉克以前，反戰的聲音已經到處可聞，但在這個虛擬的年代，那些謳歌和平的作家們，似乎不太了解戰爭為何物，作家馮內果（Kurt Vonnegut）則不然。生於美國德裔家庭的他，二戰時當過兵，在寫給父親的書信中，他敘述自己所屬的部隊怎樣在突出部戰役中投降，怎樣待在充滿牛糞的骯髒車卡，被運到德勒斯登的戰俘營。「這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城市」，馮內果曾經讚賞過的這城市，卻在盟軍的空襲後，變成片瓦無存的廢墟。在「第五號屠宰場」裡，只有他們幾個人倖存下來，他們後來走到捷克斯洛伐克，恰好遇到作為解放者的蘇聯紅軍。這段壓抑的經歷從此改變他一生，注定成為被反覆書寫的題材。
《第五號屠宰場》的讀者不會忘記作者對這次恐怖經歷的描寫，也不會認不出馮內果的獨特語調，他熟習軍人的粗鄙言談，寫作風格恣肆率性。終其一生，馮內果寫了多部科幻諷刺小說，如《加拉帕戈斯》、《冠軍早餐》、《時震》、《貓的搖籃》、《囚鳥》等，這些作品既近似科幻小說，又與後者稍有分別，它們虛擬末日世界的情景，以黑色幽默諷刺人類的戰爭本質，有點近似反烏托邦小說。1994年，作者宣佈封筆，旋又創作《時震》，之後便沒有再創作長篇小說，至於《沒有國家的人》和這本《獵捕獨角獸》，不過是他的兒子、心理治療師馬克．馮內果，將其父親的隨感、演講和短篇湊合出版而已。
比起鴻篇鉅作，這些零碎而隨意的隨感和短篇，似乎更貼近作者內心。這些短篇小品各自獨立，都延續作者對戰爭及人類愚行的思考。
馮內果是以一位老兵的角度來看世界的。他的文學世界建立在他對行伍生活、戰俘營、空襲，蘇軍解放和戰爭末期常見的饑饉和強盜搶掠行徑的印象之上（〈戰利品〉），這些故事或許零碎，卻恰好建構出一個近距離的戰後景象。作者對這些景象的觀察見諸《獵捕獨角獸》各短篇故事中。〈號哭聲必定充斥於街道上〉正好描寫德勒斯登的空襲，這場空襲徹底改變了作者一輩戰俘對英美仁義之師形象的信仰，真正認識到戰爭的殘酷本質。究竟參與戰爭的哪一方是正義的？德勒斯登這個藝術文化城市，明顯與希特勒的殘暴政權格格不入，卻因為屬於德國而被盟軍炸成廢墟，完全不理會那些平民百姓是否無辜。這令人想起馬克對父親的憶述：馮內果是個外向的人，他的憂鬱全是裝出來的，然而在伊拉克戰爭以後，他就真的得了憂鬱症。或許伊拉克戰爭重新揭開了他記憶裡的傷口。
〈世界大同〉則延續着作者的荒誕小說傳統，像《時震》般玩起時光倒置的遊戲。故事主人翁是未來世界軍隊中的小兵，隸屬於波利茨基的部隊。在未來世界，各國已經實現了和平，可是仍然組織一支世界軍隊。故事裡的波利茨基部隊正在1918年大戰的幻影中進行軍訓，波利茨基上尉是個懷緬美國參與世界戰爭的狂人，最後主人翁和波利茨基雙雙掉進了時光隧道，回到1918年的戰壕，而當主人翁將自己身份告訴那個年代的軍人，人們就替他改了個名字：世界大同。故事對人類不斷追求戰爭的諷刺意味不言而喻，可笑的是這支世界軍隊竟如兄弟般相親相愛，根本不像人類兇殘的本性。
然而並非所有篇章都是科幻體裁，書中也有許多作者對當年戰俘營生活的描寫，〈軍備先於民生〉和〈學聰明點〉就描寫一些美軍戰俘在德國城市的馬路上進行清理碎石的勞役。故事人物即使不是第一人稱，也很可能是將作者和同伴的真實經歷換上虛擬的姓名而已。作為戰俘，故事主人翁的生活似乎不算太差，〈軍備先於民生〉的主角們即使在兵荒馬亂的世界裡仍然可以討論食譜，令那個監督他們的德國民兵克萊漢斯（Kleinhans）也生氣了，然而克萊漢斯與他們無怨無仇，戰爭結束後，這位德國的老好人，也許會成為接待他們的旅館老闆，而故事裡的克萊漢斯其實也想在戰爭結束後給他們造一頓大餐。在這些故事中，讀者接觸到的是人情味和求生欲望，而不是殘酷的戰爭，說到底人還是喜愛生活甚於戰爭。
對於研究戰爭和國際關係的專家來說，這些故事也許沒有甚麼意義，它們只是一些具諷喻味道的短篇，看似隨意湊成，但風格上保留高度一致。馬克肯定他父親的作品全都是經過反覆斟酌而寫成的，他說自己的父親是以先知約拿、林肯、梅爾維爾、馬克吐溫為楷模而創作的。馮內果在字裡行間流露出個性強的箴言警語，又盡量避免露骨的說教語調，故事敘述者雖是一般士兵，在謙卑的個性中卻顯露出個人的傲骨，令讀者不得不敬佩作者的洞察力和悲憫之心。
文：彭礪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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