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大圖片
「人生有個真正朋友，的確好，那是人生的幸運。緣份這回事難以預料。」陳慶嘉執導的《人間喜劇》論盡友情可貴。表面上，說一個冷血內地殺手，巧遇香港「婆媽」編劇的「殺手童話」。故事中，有「港式」槍戰鏡頭、有溫馨浪慢愛情線，也有抵死搞笑場面。細味後，方發現導演真正要說的，其實是一個「電影童話」。除了大銀幕前的觀眾，對象還有所有電影工作者。讓大家深思：看電影、拍電影，到底為的是甚麼？《人間喜劇》把答案說明了，原來就是：「為開心」。 ■文、攝：呂瑋宗
喜樂心 觀照人間
「拍攝《人間喜劇》過程中，無論是我、演員和幕後工作人員，都十分開心！」導演陳慶嘉在半小時專訪中一臉笑容，「很開心」說了不下十次。《人間喜劇》全片近乎自資拍攝，又有香港電影發展基金資助，創作不受金錢左右。故此，台前幕後創意發揮程度都是前所未有。演員熱心、不干預地給予意見，工作人員又互相鼓勵，不斷擦出火花。」對於一直被市場拖著走，被老闆「揸頸就命」的電影人來說，《人間喜劇》正是他們的「人間喜劇」。
《人間喜劇》，講述內地殺手司徒春運(杜汶澤飾演)，及失意編劇諸葛頭揪（王祖藍飾演）的故事。春運來港執行任務時巧遇寒流，病倒後被頭揪救回家。春運擔心身份敗露，企圖滅口。但在對方無微不至的照顧下，想盡辦法也下不了手，兩人遂結為生死之交。「殺手為錢殺人、終生孤獨。編劇埋頭苦幹，但卻不受重用。女主角患思覺失調，得不著幸褔。這些故事，根本是一個《人間悲劇》。但我覺得，電影應該是令人開心的。我便嘗試以一個開心角度，說一個傷心故事。」《人間喜劇》劇名，源自巴爾扎克的巨著《人間喜劇》（Com* die Humaine）。「他的作品，道盡19世紀法國人性興衰，同樣也是探討社會，與這部片原意相同。」陳慶嘉說，近年港產電影為遷就兩地市場口味，結果兩邊不討好，與觀眾愈來愈疏離。「除了春運一角，片中很多角色都是真人真事改編，例如頭揪的思覺失調女友。《人間喜劇》不受市場限制，無需傾注太多商業元素，希望引發社會共鳴和反思。」他表示，「電影」是觀眾的「好朋友」。《人間喜劇》的使命，就是要推翻「電影都是欺騙人進場的騙子」之誤解。「近年，香港環境不太好，市民生活諸事不順，也希望大家可選用喜劇角度去面對。」
穿梭虛幻與現實
殺手和喜劇，本來風馬牛不相及。編劇，是電影的大腦，劇情應當由他編寫。但在《人間喜劇》故事中，殺手春運卻親口、親身，為編劇頭揪建構一個殺手的故事。「內地殺手到香港，必定在海邊『行吓行吓』，然後瀟灑地離去。其實，這都是編劇們一廂情願的想法。《人間喜劇》中，我刻意反轉，讓『編劇』去發問，由『殺手』去作答。」片中，頭揪追問春運身世時，春運為隱瞞過去，便從對方家中大堆中外DVD戲名中取靈感，即席來個「是但噏」，串連了自己的「故事」。頭揪按春運的「所見所聞」，向李力持飾演的導演「獻橋」，終成功上位。「我們想說明，電影誇大了殺手的形象，就連真正殺手，也對電影世界中的『殺手』感到驚訝。」
電影尾聲，春運被警察追趕至戲院，情急下走進了銀幕背後，轉眼間在大銀幕上消失。追至現場的警察，卻發現他真的從銀幕背後消失了。「殺手從銀幕消失，『他』就是代表電影，是我們對電影的投射。想說的是，電影（即春運）來到這世界提出了很多疑問，亦替世界解答了不少問題。電影不是現實，而是一個美化了的世界，是我們的一種期望。當電影變成戲中人出現，『他』給其他『角色』帶來希望，最後又走回電影裡去。」完場前，春運又從銀幕中走進現實。「『他』不只會返回去，也會再走出來，不斷關心我們這班觀眾。」
陳慶嘉早年也當過編劇。「導演是神嗎？初入行時，編劇大會上導演的椅子也是高『一級』，就像國王一樣。十五年前，我已開始構思這故事。頭揪和現實中的編劇一樣，孤獨缺乏朋友，但依然寫劇有心喜歡創作，這正是真實編劇的寫照。」
與電影和現實對話
《人間喜劇》中，杜汶澤、王祖藍和許紹雄在教堂中有一段「吳宇森」式槍戰。記者一看便猜，這段究竟是港產片的《喋血雙雄》，還是荷里活的《Face off》。角色一開口說英文對白，答案便出了。
「近年，內地電影流行大規模製作，本港電影人又紛紛到荷里活發展。港產片就好像夾心餅一樣遭兩面夾擊。用英語來演繹吳宇森執導的動作經典，便道出本港電影人才外流的無奈。」《人間喜劇》中，陳慶嘉不斷與電影界「對話」。「其中一場戲是惡搞《集結號》，講述杜汶澤和王祖藍在戰場奮戰。目的，是道出本土電影近年被國產片打殘的局面。」《人間喜劇》中，春運巧遇未婚媽媽Kama，Kama僱用他尋死。在最後一夜，春運便按她的要求，用手機拍攝一部電影。在這段「小電影」中，杜汶澤演繹《無間道》的劉德華和梁朝偉，轉頭又扮《葉問》的甄子丹。Kama問他，梁朝偉怎樣演葉問時，他卻回答：「連梁朝偉自己也未想到怎樣演！」陳慶嘉解釋，這段就是對王家衛籌拍經年的《一代宗師》開了一個玩笑。「王大導無定向，演員有時無所適從！」
「一般說，港產片兩至三個月便完成，但今次我們拍了兩個月，卻停下反思一會，再把結局拍下去。」陳慶嘉指，《人間喜劇》是一個實驗。「我們很想知道，在較大自由創作空間、台前幕後不計較、盡心盡力開心地合作拍的電影，效果會否比商業片好、能否取悅觀眾。」《人間喜劇》，也是陳導演向本港電影制度的一個「發問」。
殺手眼睛看世界
「我有朋友，原來有朋友的感覺好好。」春運對朋友的感受，正反映香港人難找交心朋友。「兩個身份懸殊的人意外地結成朋友，失意中互相扶持；Kama外表聰明，內裡其實依然是小朋友；頭揪女友表面『神神化化』，對幸福感到猜疑。上述橋段，通通都是取材自現實世界的故事。」陳慶嘉表示，殺手一角其實是現實世界中一個切入，從他的眼睛去看友情、看未婚媽媽和病人。「這些通通是悲劇。但在春運眼中，頭揪很有才華；Kama可以是個好媽媽；頭揪的女友也很值得男人去愛護。其實，這個世界也可以很美！」
「今日社會，人人肆意己行，思想行為超現實。但在電影世界，大家又對角色和橋段追求現實，真是有趣。」編輯看畢全片後走出戲院，感覺清新舒心。果然，這是一部「人間喜劇」。
|
放大圖片
